聽到這里,察哥徹底放松下來……可不是嗎?此時西面逃散的官吏、驚恐的流民已經大量出現,消息根本遮掩不住,而既然無法遮掩住消息,人心動蕩之下,事情哪里是自己說的算的?
他又不是什么權臣!他只是個會打仗,然后還有點貪財好色的宗室大將!
他察哥在軍中固然有心腹,但心腹也不行啊。就好像自己腳下這人,一面是自己心腹,但另一面同樣是他察哥兄長、在位快五十年的西夏國主李乾順的嫡系心腹好不好……甚至他察哥都是李乾順的心腹好不好?
須知道,軍隊是活的,三萬人,層層級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當然了,更重要的一點是,嵬名察哥自己本身也是興慶府長大,也對自家兄長保有忠誠,他本來就在兩難之中。
此時,與其說是被脅迫,倒不如說是順水推舟。
一念至此,察哥再不猶豫,直接抹淚感慨:“你們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對國主的忠心何時變過?正是憂心驚惶于兄長下落不明,又擔心你們知道消息后會有二心,這才被嚇到不敢出來的……現在靈州還在咱們手上,你們又都這般忠心,那咱們就不要再等了,趕緊動身,按照原來的安排往靈州去,然后渡河收復興慶府,再找回國主與太子!將宋狗全都攆出去!”
眾人轟然一片,齊齊鼓噪,確系有歸師之態。
不過,事情不可能就這么了結的,察哥與軍中大部達成協議,走出院子來,卻又見到十幾名面色惶恐但之前根本不敢入院的軍官,心中也是無奈。
且說,嵬名察哥得知消息后,為了增加救援效率,一面讓距離最近的鹽州軍匆匆西行,然后又讓鐵鷂子迅速跟上,卻同時又從橫山前線強行擠出來的幾千部隊,不然哪里能這么快便又聚集起三萬之眾?
而院子外面的這小股軍官,正是那些橫山本地軍隊的頭領。
“我也不為難你們。”察哥咬牙相對。“橫山這里也難,你們就不要過去了,先去鹽州前線支援,然后聽令于宥州的監軍仁禮,聽他統一調度……我昨日走前,已經讓他征召七州十六歲以上、六十以下的民丁……你們盡量支撐,待我收復興慶府,再回來救援。”
這些軍官,一時也如釋重負,恰如察哥一般。
而送走這些軍官,察哥情知消息繼續擴散,必然會引起橫山動蕩,但既然決心已下,反而不能更改,唯獨又要專門寫軍令與留在宥州的監軍嵬名仁禮,提前說明情況,讓對方好生安撫人心,尤其是控制住嵬名合達……這個人這個時候太危險了。
最后一封信寫完,察哥這個西夏宗室大將終于也徹底如釋重負,卻是收拾好東西,率兩萬多興慶府方向過來的大軍,連夜西行,并沿途收攏流散官吏、百姓,準備合大軍于靈州,繼而奪回興慶府。
且不說察哥終究不是梟雄而是個忠誠的宗室將軍,只說其人下定決心西歸,來請援軍的橫山七州信使卻有六州是徹底陷入到崩潰之態中……他們白日在此,已經知道興慶府淪陷、國主父子去向不明的消息,彼時就已經頭腦空白了,此時見到察哥連夜率主力西行,只留下幾千本地臨時抽調的部隊去守鹽州,很顯然有保全橫山地區與興靈地區通道的意思,根本無法輕易調度,卻如何不曉得,橫山根本沒了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