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法說出口,他怎么可能對著自己的部下說我們為了生存和團結,反而要放棄故地呢?
他怎么可能說,大遼根本不可能復國了,宋人、金人都不會給這個機會的?留在東邊,遲早會被宋人給吞并,或者被金人覆滅?
他怎么可能講,他當日應下趙官家的邀約,一部分固然是恨極了女真人,但另一部分也是一個喪家之犬在匆匆尋找落腳處時的饑不擇食?河西六郡對于他而言已經很滿足了!
他怎么可能去承認,當日打下河西后他迫不及待的進軍河套,進軍被沙漠和宋軍領地隔斷的河套,其實只是為了在東面留個口子,好源源不斷接納契丹同族去西域立足兼充實那個流亡集團的實力呢?西域才是大遼的應許之地呢?
他怎么可能暗示任何一個下屬,包括蕭斡里剌,趙宋官家的援軍這么多,多的一口氣推到了遼國故地反而不是他想看到的呢?
他沒法說。
所以,他只能希望趙官家能用強橫的態度阻止契丹人獲取這六州,而趙官家也早早意識到了這一點,思考起了相關示意,然后早在那日蕭斡里剌過來勸說趙玖離開河套繼續進軍的時候,便有所猜度。
那是暗示,今日早上孤身過來也是暗示,而趙玖早早會意,而且為了長遠的利益,趙玖最終如耶律大石所愿……阻止了契丹流亡集團的分裂,并做了那個大惡人。
現在,該是耶律大石還債的時候了,也是他面對現實的時候了,更是他必須要為河外掌握在宋人手里那幾十萬同族負責的時候了。
他必須要低頭,否則前方這個趙宋官家可以讓他承受不住某些后果。
嘈雜聲中,耶律大石微微苦笑,然后只是沉默片刻,便揭開半罩帷帽,低頭向前。
周圍陡然寂靜一片。
趙玖將手中皇冠卡到對方頭上,然后立即上前握住對方雙手,并將此人扶到自己身側并立……壓制歸壓制,控制歸控制,但趙玖依然很尊重這個人。
這一切不過是一瞬間而已,而瞬間之后周圍便歡呼雀躍起來,因為曲端做的混賬事,周圍士卒紛紛揮舞白刃歡呼不停。繼而,遠處軍營內外,不知情的士卒們也紛紛歡呼起來。接著,更遠處契丹人、蒙古人的軍營中,也隨著盟約大成,趙官家為三人加冕的消息歡呼起來。
之前面色有些難堪的蕭斡里剌等人,見到如此,反而有些釋然,便在蕭斡里剌的帶領下,上前行禮稱賀……既是向剛剛誕生的自家君主效忠,也是認可了這份加冕。
“今日你知道官家為何不納黨項女子為妃了吧?”看了半日,呂本中忽然朝仁保忠捻須失笑相對。“官家此番要納的妃嬪,哪里是一個女子能比的?”
仁保忠面色一時變幻,卻又重重頷首……顯然是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