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點根本不需要推斷,因為證據就在那里擺著……幾百張帶有流言的紙片,寫的歪歪扭扭,趁夜間被灑到了御街兩側、景苑內外、馬行街的正店與貨棧前。
傻子都知道,這是有人故意搞事了。
故此,隨著這個極具惡意的流言出現,東京城內終于發生了明面上的政治動蕩。
先是秘閣那里,這日下午,官家病后的每日例行會議上,一直以告病為理由缺席會議的大宗正趙士?親自過來,先是嚴厲指責趙鼎、張浚等宰執無能,放任這種流言存在,有負官家重托;然后又要求刑部尚書馬伸當場立下期限,清查此事;隨即,又當堂給張浚遞上自己所寫奏疏,乃是要樞密院轉呈,請立太子之疏,其中明確提到二圣與南陽諸近支宗室經靖康之變與北狩之途,已經喪失了成為繼承人、包括顧命者的資格;最后,便是自陳老邁,請求離任。
其人言辭之激烈,情緒之激動,以及隱隱藏著的一點憤恨不滿之態,著實讓幾位宰執有些承受不住。
便是原定要代表少壯派大舉發難的國子監祭酒陳康伯,隨后也有些失了氣勢。
只能說,大宗正經歷過一次堯山托孤事件,對這種事情有了免疫力和些許直覺,對趙官家也有點看透了三分的意味,所以才敢這么夾槍帶棒,一捅到底。
而得益于大宗正的爆發,秘閣之后,公閣也倉促聚集,然后便聯名上書朝廷,卻基本上是跟著大宗正抄作業……不過,他們不光是指責宰執,更是指責整個秘閣,身為官家托付朝綱的執政者,放任這種流言,委實心懷不軌;然后依然以秘閣為對象,要求秘閣限期查清流言;然后當然也要請立太子,問安官家,同時大肆將二圣與官家的那些兄弟批判一番;最后,免不了所謂被‘賞罰不公’的韓、孔之流順勢上書請退。
公閣之后,是太學對這則流言的大肆批判,而且太學的批判結果還直接登上了邸報。也就是在太學論戰過程中,被安置在南陽的諸近支宗室子弟醒悟過來是怎么回事,也紛紛走公開渠道上書,問候官家身體、請求清查流言、然后自陳無德失節,請求官家自家早立太子。
而與此同時,不用想都知道,什么十節度十二都統、百名統制官的怕是早已經走密札渠道給官家問安,然后表達忠心了……說不得其中也有一些不懂規矩的,直接在密札中請立太子了。
換句話說,趙官家釣魚執法的行動,上來便可以宣告失敗了。
然而,整個十一月,各處鬧鬧騰騰的表忠心,卻根本沒弄出什么實質結果來。
趙官家依然在后宮不出,但據說已經三日聽一次日常情報匯總了,而流言依然查不出來源,反倒因為中樞的格外重視弄得天下盡知。
太子也沒有立,誰也沒有懲罰,當然,軍隊也沒有異動……按照某個喝醉了的統制官言語,趙官家在他的密札里回復了八個字,乃是‘不管你事,不要摻和’。
好像事情就這么僵硬了下去。
不過,等到了十二月,官家依然缺席了月初的大朝會后,再加上揚州的遠支宗室們奏疏送到,哪怕是公開的氣氛也到底是有些奇怪了起來。
或者說,這個時候,大部分人對這件事情的判斷都已經漸漸趨向了同一個方向。
而果然,在最后一撥奏疏送達以后,釣魚失敗的趙官家終于公開露面了……或者說是半公開露面,因為地點選在了他的寢宮景福宮的前殿,也就是所謂延和殿內,而被召集的外廷重臣只是包括了一位公相、四位宰執、一位御史中丞、六位尚書而已。
當然了,原本日常隨侍的各路近臣們,也得以列席……但明顯沒他們說話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