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在這里對上了,殺嬰不是什么惡俗,福建人不是天生就是要擔上惡名,而是人地矛盾和賦稅的問題,火葬、水葬也是如此,是為了省點田地方便耕種,淫祀、食菜魔教還是這般,是基層對官府失去信心,是官府對基層治理失敗的結果。
自古以來,中國就是這個問題……底層農民承擔著一切,卻無人正眼看他們一下。
這便是大宋朝延續了一百多年的盛世所在,也是趙玖此行東南之前便考慮了很久的問題……他來這里,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只是讓近臣們去做調查,自己分析完之后更加深刻而已。
就這樣,又過了兩日,根本沒有踏出太平州府半步的趙官家將那六個詞匯也抹去,重新寫成了兩個簡單的詞匯:
一曰兼并;
二曰丁負。
這便與跟那些年學過的教科書連到一起了。
而在寫完這兩個詞后不久,趙玖只猶豫了片刻,便將這兩個詞也一并撕去,然后重新在小本本寫下了兩個來之前便盤旋于腦海的詞:
一曰,盛世滋丁,永不加賦;
二曰,攤丁入畝。
兩個詞,兩張紙,趙官家重新陷入到了選擇疑難之中。
不過,就在這位官家猶豫不決之時,李綱終于請見了——官家渡江后放了東南士大夫的個子,卻在他州府內一聲不吭呆了六七天,而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士大夫,包括兩淮、江東、福建的都早已經漸漸云集兩浙,他承受不住上下左右的壓力。
所以,想請趙官家東行往兩浙,去履行他的、相關‘政治座談會’的承諾。
對此,一直沒有下定決心的趙玖也情知拖不得了,卻是一聲感嘆后,將兩張紙一并收入,然后啟程向東,卻又下旨讓李綱隨行。
十月初二,御駕抵達金陵,匯集劉錡部兵馬。
十月初八,御駕抵達蘇州,蘇州傾城而迎,趙官家旋即在此處正式下旨,將于本月底在杭州周邊召東南士大夫論政,而且,除有品秩有待遇的在位、退休官吏,學生士人外,無論僧俗,無論商工百姓,無論兩淮、兩浙、兩江、福建所屬,但有言欲進者,不計文書口訴,皆可登御前一言……明旨傳出,東南終于重新沸騰,各處士民奔走而告,紛紛往蘇杭一帶匯集,等到趙官家儀仗出蘇州時,隨行騎驢乘車的東南士人,就已經不下數百人。
十月十五,因為雨水不期而至,御駕稍晚抵達杭州,隨即趙官家與呂頤浩呂相公相會密談,接下來幾日,匯集而來的士人已經充盈杭州城內外,不下千余。
十月十九,最后的旨意正式傳出,趙官家、呂相公,聯內制范呂二學士,將于十月廿五日開始,于西湖畔召開相應座談會,一連五日,天子、宰執、內制將會現場辦公,若有議成,即刻當場發詔,以成政令。
一時間,東南三度沸騰。
十月廿二,隨著許景衡許相公的抵達,趙官家終于想起一事,卻是帶著呂、李、許三位相公一起去洞霄宮探望了太上淵圣皇帝……兄弟二人相見,據說是兄友弟恭,場面極度溫馨,甚至兩位皇帝、三位相公還一起在洞霄宮吃了一頓東坡肉。
以至于往后三日,杭州城內,東坡肉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