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中愈發黯然起來。
而趙玖也直接渾身拖劍而行,走了幾步,將要回到案后的時候,大概是覺得自己這番話到底有些蕭瑟之意,尤其是在劉大中這種退休老臣那里,就更顯得有了過分,卻是終于正色回顧:
“劉卿剛才說,天下之財,不在官則在民,朕深以為然。但是,天下之財真是定數嗎?田地拋荒在那里無人耕種,跟有人耕作產出糧食,不是一回事吧?金銀之物,放在地下,無人發掘,跟發掘出來為人所有,也不是一回事吧?所以,朕素來以為,事在人為,財為人發,若能努力為之,使天下之財增殖不停,這樣的話,說不得還是會有一條康莊大路在前的。”
劉大中脫口而對:“那敢問官家,到底如何能使天下之財滋生變多呢,如何走這條康莊大路?”
“當然是原學。”趙玖再度回顧以對。
劉大中愕然以對。
而趙玖也忽然笑靨如花起來:“劉卿不會以為朕對原學的推崇只是為了打壓道學與舊黨吧?朕跟你說個實誠話,朕真信原學,是真將天下之望放到實事求是、講功利的原學之上的。”
言罷,趙玖眼見著對方終于再無言語,只是蕭索而立,卻是拖著劍繼續往回走,走到案后,卻又有些百無聊賴,便干脆不再入席,而是背著西湖萬家燈火,鳳凰山下諸多惴惴疑疑之輩,拖劍向上,竟然是準備回行宮去了。
周圍近臣、班直趕緊扔下宴席,紛紛隨從,卻不料,正在此時,之前被驚嚇走的烏鴉群卻是終于紛紛歸巢……數不清的烏鴉聒噪不停,自四面八方匯集,重歸鳳凰山。
趙玖立在那里,看到頭頂烏鴉鋪天蓋地,幾乎遮蔽了整個月亮,也是覺得有趣,繼而心境陡然一變,再加上惡趣味發作,便一邊負手拖劍循山路向上,劍身拍打石階清脆作響,一邊又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而且聲音越來越大,音調慷慨激昂之余隱隱又有幾分戲謔之態,以至于在只有雅雀之聲的鳳凰山下清晰可聞,卻正是曹孟德嘗試下江南時的那首《短歌行》。
詩曰: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