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家……但此一時彼一時。”楊沂中一時大急。
“朕曉得,此一時彼一時。”趙玖喟然接口。“所以,朕這次給你的命令與那次相反……若是此番北伐敗了,朕羞恥于折返,你便是把朕捆起來,也要把朕帶回河南……然后再來一次八年之功!曉得了嗎?”
“臣明白了!”楊沂中俯首接令,如釋重負。
一夜無言,翌日天亮,趙官家早就不見了昨夜的憂思難忘,恰恰相反,剛剛在東南確定了北伐決心的這位官家面對著東南士民展示出了極為踴躍的姿態——他帶上一百個東南出身的后補河北官吏,扔下郭仲荀和他的軍隊在后,只帶千余御前班直,直接輕裝上陣,當日便離開了駐扎了快一年的鳳凰山,往北面而去。
因為隨行人數規模大大減小,沿途地方足以供應后勤,所以這次趙官家折返卻是極速。
七月初一,就在呂本中到底是沒忍住,將趙官家那首出師一表真名世的詩私自改過之后,登上了《鳳凰旬刊》的同時,詩詞大家趙官家便從瓜州渡過了長江。
七月十五抵達淮甸。
七月廿五,便再度扔下部分部屬與軍隊,先行疾馳抵達南京(今商丘)。
到此時,不等東京來使迎接,駐扎在北面的岳飛便率先公開上表問安,同時詢問兩浙旱澇、福建動亂。
趙官家當即也公開回復,東南已安,并詢問京東軍備是否妥當。
使者一來一回之后,據說因為秋收緣故,趙官家從八月初一才開始自南京出發,卻是與后來跟上的呂頤浩一起緩緩向東京進發,日行不過二十里。而這個時候,東京宰執大臣、各地帥臣早已經知道了之前岳飛與圣駕的互動,卻也是紛紛快馬上表,一面問安,一面俱言倉儲已足,道路已修,兵甲已盈,士氣正盛云云。
到最后,果然是有酈瓊正式說出了那句話,乃是‘請分兵出太行左右,收復兩河故土’。
對此,趙官家一面繼續緩緩歸京,一面卻又公開下旨批駁不停,乃是明告諸大臣、軍帥,軍國重事不得脫離實際,擅自夸大。
同時,沿途明發樞密院、御營、戶部、兵部、工部數據,指出眼下局面,只有道路、倉儲修葺妥當,其余如御營三十萬兵額剛剛滿員,頗有新卒訓練不足;如甲胄、軍械也都距離滿額稍有不足,牲畜也不夠膘肥體壯;如各方盟友,只有契丹與西蒙古公開承諾自陰山發兵,日本愿遣一支武士隨駕表示立場,如東蒙古未有決意,高麗人首鼠兩端,拒不作答;又如海軍船只不諧,不足以獨立發動戰斗;還如糧食倉儲,并不足一年軍用,需要等到秋收之后,查明數據,才能心安。
隨即,這位官家又公開發出使者,表彰備戰出色的工部尚書胡寅、戶部尚書林景默、御營都統王彥、御營前軍都統岳飛、御營中軍都統李彥仙。并申斥樞密院副使陳規督備軍械不足,御營后軍都統吳玠賬目混亂,御營右軍都統張俊無所事事不能勤加訓練部隊,御營水軍都統張榮之前夏日河上作戰,空耗軍資。
這一路行來,前后兩百六十余里,趙官家足足走了十四日,連身后郭仲荀的部隊都在期間追上,直接進入東京南部的青城屯駐了,范宗尹、虞允文、梅櫟等人也漸漸趕上……而沿途這些奏疏、批復、表彰、申斥,則被盡數刊登到了邸報上,天下四海,莫說宋人,便是女真人和高麗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到了建炎九年八月十四這天,趙官家又一次回到了他忠誠的東京城,卻居然在一年之后過城而不入,乃是直接進入城西的岳臺大營,并于第二日的八月中秋主持了中秋大祭。
中秋大祭后,便該是開科取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