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溫敦思忠終于得意挑眉。“依著這個訊息來看,趙宋官家大半月前應該還在大名府對面,三太子應該是大約上月后半截到的大名府……那我問你,趙宋官家是發了什么瘋,之前三太子未到他老老實實巡河,而且是自西向東按照慣例來巡,然后一見到三太子到了大名府,便直接飛馬過來讓韓李二人直接發全軍渡河的?他便是要正經來做大戰,也斷沒有這般倉促的道理!”
不止是漢官,周圍官員,全都紛紛醒悟。
或者說,紛紛做醒悟之狀,都說留守明公明斷萬里,一眼窺破宋軍虛實,然后此戰怕是早就有所準備的,乃是依然如往年那般,做例行輪戰。
更有甚者,直接說往年宋軍傾力來攻,都不能動搖河中府分毫,可見便是宋軍這次是真的全伙來戰,也只能灰頭土臉而走……什么天下無雙,什么中流砥柱,都只是自吹自擂罷了。
“話不能這么說。”聽到這里,溫敦思忠到底有幾分自知之明,還是肅然了起來,就在鸛雀樓上擺手示意。“韓世忠必然是天下名將,否則哪里有那般精彩舊事跡?但此人自從堯山之后,又是少保又是郡王,又是三鎮節度使,又是與趙宋官家結了雙份兒女親家,早已經富貴齊天……怕是進取之心早就沒了,這些年作戰也只是瞎應付。至于李彥仙,便是以往會打仗,可在陜州坐了八年的蠟,哪里還會打仗,倒確系是個廢物……否則,如何韓世忠都開始渡河了,他自在平陸,連條河都不曾隔著,卻不見什么蹤影?往年都沒這般慢的。”
眾人連連頷首,再度稱贊留守明公文韜武略,遲早要做上宰相,超過烏林答贊謨兄弟那對小人的。
溫敦思忠聞言愈發大喜,但到底還是個阿骨打時代混出來的,眼瞅著蒲津那里宋軍漸漸整備妥當,便是韓世忠的‘天下無雙’大纛也出現在河對岸視野中,卻曉得對面馬上便要渡河,復又嚴肅起來,乃是點出自己這里一萬守軍中足足四個猛安,又分出正副左右,讓四將嚴陣以待,待宋軍前鋒渡河上岸,便發突騎,打宋軍一個立足未穩,以挫銳氣。
隨即,便帶著河東城文武直接折返回了堅固異常的河中府首府河東城,準備一如既往固守待援去了。
他的信使,也一如既往,今日早間窺到對岸局勢便匆匆西行了。
且不提溫敦思忠如何窺破虛實,只說黃河西岸,那面天下無雙的大纛之下,韓世忠下馬端坐,卻不披甲,也不尋自己的克敵弓,反而是讓人擺上幾案,鋪開紙筆,準備作一首詩,以示忠貞,以助雅興。
你還別說,最近幾年大約讀了點書的韓郡王提筆來寫,居然真就上來便有了詩興,直接在紙上落下一行字來。
旁邊親近小校王世雄窺的清楚,正是:汗馬黃沙百戰勛,赤縣多難待諸君。
不由心中嘖嘖稱奇,暗暗叫好。
不止是王世雄,便是其他的一些軍中幕僚下屬,稍微懂行的,大約偷窺之后也都一時詫異……這兩句詩太對路了,韓元帥果然與岳元帥一樣是個天生的文化人啊!
然而,這詩興來的快,去的也快,才讀了三年書的韓大元帥匆匆落下一行字,便不知道后面該怎么續了,一時間急的抓耳撓腮。
也急得其他下屬紛紛無語。
兩個副都統,王勝和解元處置好渡河事宜,此時來報,看到這個場景,面面相覷之下都恨不能上去將對方紙筆給奪了,但又情知沒對方力氣大,怕是奪不來的,便只能嘆氣肅立。
而也就是這個尷尬時分,遠處一股煙塵順河而來,竟是數名騎士護送著一名裝束特殊的騎士疾馳而至,絲毫不顧沖撞與延安郡王的儀仗,遠遠還帶著鈴聲傳來……韓世忠也好,周圍御營左軍上下也好,哪里不曉得,這是趙官家的又一封急件送到,便幾乎一起釋然,隨著韓郡王一起上前迎接使者。
不過,信使來到跟前,卻不是明旨,只是一封來自于官家要交給韓郡王私信。
雖說是私信,卻是走的黃河沿線兵站,用的最高級別的傳遞方式……路程六百里,前后換了二十匹馬、二十名騎士,花了兩夜一天又半天的功夫送達的。
看來,這私信怕是比尋常旨意還要來的嚴重的多,而且其余人也都不好圍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