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既下,自然有隨從學士、舍人等近臣匆匆書寫旨意,交與御前班直中的赤心隊,后者也片刻不停,幾人一隊,各持腰牌,飛馬而去。
等信使全都走了,眾人心思沉重,上下皆無談興,便由呂相公出面,請趙官家不要再于路上耽擱,早早回北邙山大營為上。
趙玖自然從善如流,但終于起身時,卻又一頓,然后以手指向了草棚上部,并示意隨行班直:
“給朕取下來,小心一些,不要弄壞了人家東西。”
周圍人茫然聽令,然后到底是西蒙古的王子脫里身材瘦長,在幾名班直的協助下被架起身來,去摸趙官家所指草棚頂部木梁,果然尋得一物,卻居然是個小小布袋。
打開來看,居然是幾粒散碎銀子,外加七八十個銅錢。
趙玖攤開口袋,像個討債的一般轉向楊沂中,后者會意,立即從腰中摸出幾個銅錢來,放入其中……呂頤浩本想出言勸諫官家,為人君者做這種無意義的小事情,不如多花一點心思在大事上。
但是想到剛剛說的‘將能而君不御者勝’,再加上趙官家此舉可能是見到氣氛緊張,故作鎮定,卻又不好這般進言,于是也干脆從一個班直手里拈出一文錢來,放入袋中。
周圍人有樣學樣,匆匆往里面放錢。
須臾片刻,趙官家便替人家大概是被拉走服徭役的棚主大約收了幾十個錢,便又讓脫里重新上去將布袋藏好,這才率眾出上路,往歸邙山去了。
不過,這位官家不曉得的是,就在他假仁假義作秀順便故作鎮定的時候,那邊被他批評為‘居功自滿,敷衍軍事,懼怕時勢,優游林下,思退求全,舞文弄墨’,什么他趙官家不來看著就一身毛病不能發揮作用的韓世忠早已經結束了戰斗。
戰斗過程乏善可陳。
河東的橋頭堡、河中府首府河東城下至蒲津的數里寬的平地上,呼延通在灘上便擺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列陣之后方才向前開進。
大約剛剛離開灘頭,四個藏在城后的猛安便忍耐不住,乃是立即列出金軍典型的陣勢,中間步卒迎上,左右騎兵迭次上前夾擊。
先時他們并未察覺異樣,只是覺得這支先登宋軍的陣型密實,怕是需要耗費些時間和精力才能吞下。
于是,他們專門分兵去了灘上阻攔后發的宋軍。
但是萬萬沒想到,隨即登岸的居然是著名的摧偏軍,密集的弩矢從舟船上便射了過來,根本不給金軍挨上去的機會,以至于輕松便讓這第二支軍隊在河灘前立陣。
這個時候,金軍已經有些緊張了,四個猛安中兩個做主的便開始嘗試討論,但討論的結果就是有些猶豫……因為溫敦思忠是個混賬,這般回去怕是要被處置的,不如再糊弄一陣子,不管有的沒得,時候一到就走。
而這么一猶豫,作為三發的成閔便率背嵬軍騎兵從容在摧偏軍掩護與呼延通部的遮蔽下登岸了,然后就與金軍騎兵直接在河灘上相互交錯咬住,金軍想走就都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