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李彥仙部因為部屬位置不能輕易調度,所以向來獨立性極強,這也導致了其部素質良莠不齊、山頭并立……雖然說起來很尷尬,但實際上,這個陜洛集團軍上一次得到大規模整合,居然是靠著洛陽方向的大翟殉國這個契機才成功的。
大翟翟興去世后,趙玖特許其子翟琮接任父職,但這不耽誤翟琮因為自身威望遠遜于其父,不能服眾,也就是從那以后,李彥仙才徹底取得了這個集團軍的總體控制權。而中樞在后來數年間,則憑借著堯山一戰的巨大影響以及對洛陽周邊地區的治理與恢復工作,才漸漸將翟氏上下這個圍繞著洛陽建立,典型的地域豪強義軍集團給徹底消化。
到了后期,隨著牛皋、董先這些人先后徹底脫離翟氏,主動成為中樞直屬,翟氏本身現存的三個統制一個統領也都漸漸擺正位置,反過來倒是李彥仙和他的陜州部隊顯得距離中樞有些遠了。
而如今,國家北伐實際奪取了河中,陜州失去了往日的戰略要沖地位,而李彥仙本人又剛剛在鐵嶺關損兵折將,那作為李節度最信任的心腹留守大將,做出這種表態,自然是值得思量的。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李彥仙私下授意如此,借機向趙官家認錯輸誠。
而趙玖本身一點猶豫,也是怕自己此時將邵云給‘吞并’了,會引起一些軍中流言。
不過,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同意,因為還是那句話……哪有官家吞并御營部隊的說法?有些事情,正大光明的去做,自然就堂而皇之起來,但若是本著小心思去考量,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有些奇怪。
就這樣,趙玖甚至沒有指定平陸的守將,只是讓王彥看著安排一名統領官而已,翌日便再以邵云部為先導,從平陸境內北上,乃是自張店鎮穿中條山,然后于八月廿二日抵達安邑城下。
在這里,趙官家和他的近臣們,包括那東南公閣百強,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遭遇到了北伐相關戰事。
沒錯,正如河中府首府河東城一直沒有陷落一樣,位于河東鹽池畔的安邑城也一直沒有被宋軍攻陷,這讓酈瓊頗顯慚愧。
“臣無能!”
下午時分,赤紅中夾著一片雪白的鹽池畔,酈瓊尷尬俯首相對。“數萬之眾,竟不能速速克城,讓官家入城駐蹕。”
“無妨。”
趙玖當即安慰,并親自扶起。“朕也是因為韓良臣忽然大勝,才決意渡河過來的,事發突然,酈卿也是中途接手圍困,器械不全,若為此強行攻城拋灑士卒性命,反而是朕的過失了。”
有些場面話,該說的還是得說。
當然了,趙玖也確實不在意這件事情,因為得尊重客觀規律……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大規模野戰中往往多日對峙可一旦接戰便分出勝負,而一座城,還是安邑這種位置緊要,在中國歷史書上出現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名城、大城,那只要守將愿意死磕,除非是用一些特殊手段,否則的話,依著酈瓊才接手十來天的規制,破城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問題肯定是有的,最起碼一個——那就是除了早有準備的那些特定要害大城,否則話,不顧形勢,決心死守到底的人還是比較稀少的。
為什么要守啊?
為什么要給大金國盡忠啊?
“不過酈卿,朕記得韓良臣(韓世忠字)與李少嚴(李彥仙字)都打的比較利索,金軍反應不及,那照理說河東城有溫敦思忠和其部金軍主力,死守下去也是理所當然,可這安邑又如何?”騎馬入營途中,趙玖從城頭收回目光,再度掃過旁邊顯眼的鹽池,然后最終落到給自己牽馬的酈瓊身上。“安邑城中有什么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