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復又舉杯相對,以作掩飾。
胡寅點點頭,毫不客氣的起身與之對飲,算是受了這杯酒,但坐下之前,卻又主動提起酒壺,給對方斟滿了一杯藍橋風月,姿態倒還是無可挑剔的。
于是,三人越過此事,又開始宴飲交談起來。
不過,說是三人敘舊,但胡寅卻只是低頭吃東西,一條魚被他吃了個七七八八,直接扔下,復又對付起一整碗姜豉……與此同時,趙鼎、張浚為東西二府相公,二人交談,無論說什么,卻都不免將事情轉到軍國大事上去。偏偏一旦說到軍國大事,又都不得不為各自黨羽作些考量,努力弄些分派爭論。
尤其是張浚,因為之前奏疏的事情在官家面前很被動,此番又是來趙鼎府上做客,而且還被胡明仲當頭一悶棍,所以不免警惕了許多。
譬如趙鼎說起京東東路轉運不佳,不如一并將京東兩路轉運軍需事宜交給京東西路的萬俟元忠,張浚便本能警惕,然后立即建議戰事在前,當從重處置以儆效尤,乃是要將京東東路的小韓經略撤下,讓禮部趙元顯趙侍郎去京東東路。
這是因為小韓經略當日上任本就是他張德遠推薦的,若是前線打著仗,這廝心不甘情不愿的繼續在京東做下什么多余事情來,不免會讓官家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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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趙元顯則是當日趙鼎在兩淮時的老部下了。
這是一種典型的防守策略。
只能說,所幸張浚沒有繼續深入一步,再去討論這個禮部侍郎誰來補,不然就太明顯了。
當然了,趙鼎也最終沒有同意這個方案,他還是覺得此時撤換地方大員,會引起震動,再加上他也看出來張浚有些反應過度,所以有心擱置。
此事之后,還談及了東蒙古一事……陜西、寧夏方向最近聯合來報,都說得到草原訊息,東蒙古那里女真使節不停,再加上孛兒只斤合不勒之前始終不給答復,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收買了還是在坐地起價,又或者是在觀望,所以須得朝廷速速委派重量級使者過去。
而趙張二人,不免又因為這個使者人選而起了一點爭論。
平心而論,這二人的爭執未必是什么黨爭,也未必是什么私心壓過了公心,甚至未必真的是黨爭……因為他們到底都能從國事考慮,而且趙官家的決斷也從來沒有失效過。
但是,趙官家又不是個超人,能事事決斷,尤其是這位官家又經常不在京城,呂好問又是個日益愛惜羽毛的,平素不摻和這些事情,這就導致了趙張二人手上的權力空前集中和強大之余卻沒有更高一層的壓制。
說白了,這兩個人,某種意義上而言已經算是一種相對的‘最高權力’持有者了,而最高權力的對立,自然要不可避免的引起爭執,然后形成對立與分野。
尤其是秘閣決議制度下,想要做事,必要的拉人頭也是免不了的,這也進一步激化了這種對立。
只能說,這種情況,從二人五年前一開始秉政就有,然后趙官家一出去轉悠就會激化,唯獨二人都算是趙官家的心腹,對官家的服從是沒問題的,所以官家一回來又會漸漸平息。
可這不是這一次趙官家離開的特別久嗎?不是趙官家一回來沒待兩天就出了突發事件,提前開啟了北伐嗎?
結果就是所謂水木兩黨的黨爭根本來不及消弭,便被諸多軍國之事給淹沒了,然后事情一多,又反過來讓兩家對立的更嚴重起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趙鼎今日設宴,固然是真的為老家光復而高興,所以叫兩個好友來敘舊,但多少也有一些跟張浚弄得焦頭爛額,想搞一個私下息兵,共圖國事的君子之約意味。
不過,瞅著張德遠眼下小心翼翼的樣子,卻是怎么看都難成這個君子之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