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至于此?”高景山語氣略顯頹喪。“一夜立寨,我便曉得這元城只有四成生路了,而今日王伯龍死不足惜,可丟掉了幾乎一整個萬戶,而且還丟的這般快,以至于今日攻勢幾乎廢棄,之前數日辛苦瞬間東流,卻是使得這元城只有一成生路了……”
“都統。”高慶裔愈發不安。“一成不至于。”
“便是不至于,那生路也不在內,而是在外!你留在此處又有何用?”高景山打起精神,平靜相對。“你若有心,就在外面盡量救救我吧!總不能讓我給你們一起走吧?我若棄城走了,魏王必然殺我以正軍法。”
高慶裔也是黯然,繼而艱難以對:“都統,其實都統若想活……”
“不要說了。”高景山迅速搖頭。“我不可能降的……畢竟完顏氏知遇之恩擺在那里,凡二十年至于一都統,掌軍數萬,坐擁名城,降了又有什么意思,當我是宋國二圣嗎?你出去后,告訴魏王,請他放心,就說真有萬一之時,我斷不會使國家蒙羞的。”
高慶裔徹底無言,只能咬牙以對:“若如此!我當在魏王身前盡力為都統轉圜,以求勝機!”
高景山連連頷首,明顯有些敷衍之態。
而高慶裔也不再多留,直接下樓而去。
暫不提這幾個渤海人如何喟嘆局面,只說王伯龍既死,其部主力騎兵尚被圍在營區內,留在河對岸的步卒也被大舉沖殺,兩側幾乎是一起全面崩潰,但不過是一兩刻鐘后,已經看到潰軍、意識到情況不妙的阿里部便倉促在北面顯現。
宋軍背嵬騎軍當即一分為二,一部與阿里部混戰阻擊,一部繼續沖殺不斷,以圖盡量殲滅更多金軍潰兵。
但是,隨著阿里部過河騎兵越來越多,尤其是隨后元城中殘余騎兵冒著巨大傷亡強行自結冰的水門出城,也漸漸涌現在南側,背嵬軍到底是放棄了全殲王伯龍最后殘余的意圖,開始謹慎撤退。
而待到半個時辰后,隨著宋軍徹底撤回營區,戰場東線重新歸復平靜,民夫甚至開始在最東端大舉修補起了防線。而東線南側,訛魯補與完顏奔睹的旗幟也終于姍姍來遲,出現在大名城身后。
這二將路上遇到潰兵,便已經惶恐不安,待到與阿里部匯合,打聽到具體戰況,又尋得王伯龍那已經如棉絮一般的尸身,卻是徹底惶然,如喪肝膽。
這根本不是什么戰敗受挫的問題,也不是什么大將戰死的問題,這是一個萬戶被憑空斷送,而且是這么快被斷送的問題!
考慮到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種事,甚至都不止是一個萬戶沒了那么簡單。
有些道理,這些將軍未必能說得清,卻不耽誤他們內心有一個感性而敏銳的認識。
下午時分,預定的總攻時間到達,完顏奔睹、訛魯補、阿里,還有逃出城的高慶裔、蒲速越等將只是枯立,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更不知道要不要按照原計劃發起總攻。
阿里干脆不知道去哪里。
非止是這邊,便是北面的杓合部聞得訊息,也不知道該不該往宋軍最牢固的北面防線上送命。
不過,訊息的傳遞是有延時的,并不知曉這些的西線金軍主力,依然組織并分派好了兵力,并在預定時間冒著巨大危險升起了熱氣球。
唯獨熱氣球升起后,金軍高層指揮官便也察覺到了戰事的不對勁,因為最起碼杓合就沒有按計劃發動牽扯作戰,東線足足三個萬戶的動靜也沒理由這么小。
就在猶疑不解之間,一騎自北面而來,杓合搶在拔離速和兀術質問之前遞交了剛剛獲知的確切情報。
拔離速先看,目瞪口呆于當場,繼而雙手不加掩飾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