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諸位節度!”
騎士翻身下馬,倒也不慌。“并無大事,只是那撒離喝不知何時在房中用腰帶將自己吊死了……留下契丹文遺書,大意是說大金興起二十余載,自有天命,而金國太祖阿骨打也宛如神圣,他以宗室之身受金國太祖皇帝大恩,養于帳下,如今兵敗城破,雖有茍且之心,但思來想去,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大金首降之人,有負什么太祖恩德……還有一些腌臜話末將便不說了……我家張統制只讓我去中軍大帳尋官家下屬的玉堂學士做個匯報。”
說完,騎士微微一禮,便從容離去。
而韓世忠以下,眾人怔了一怔,心中愈發有些無奈之余,卻也只無言。
當場無言不提,當日晚間,上元佳節,月明星朗,眾將本以為會有高級軍官一起參與的御宴,但居然也沒有……后來便有傳言,說是上元節幾乎形同宗忠武忌日,官家此時感時傷懷,對應時勢,倒也尋常。
眾將這才稍微釋然。
事實上也似乎的確如此,當日晚間,明月高掛,做了一日火燒的趙官家披月而出,卻并沒有召集臣僚宴飲,乃是只率寥寥幾個親信,在自己所居的中軍大帳前,也就是平素射靶的空地上枯坐賞月,狀若無事。
而營中此時,因為專門開了宵禁,也多有類似情狀。
許多將領,皆出營望月,大宴無有,但小宴卻極多,所謂濁酒一壺,火燒一筐,故舊同僚,文臣武將,上司下屬,倒也有些往來如織之態。便是士卒往來攀談,也比白日更利索一些。而大營臨著太原城那一側,八個巨大的熱氣球下,甚至有許多漸漸大膽轉回村鎮的太原府周邊百姓前來觀望……軍中因為官家有秋毫無犯之令,居然也不禁止。
不過,終歸是軍營,雖說開了禁,也有許多人來往,但總有一種‘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意味。
一個明證便是,營地廣大,多有老卒、士人吹簫弄笛,以作懷思,而眾人無論喧嘩,卻居然始終不能越過這些蕭笛之聲。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此情此景,趙官家若是不能想起這首詞就怪了。
“官家既吟此詞,便當知自古發兵為難,既得隴,就該復望蜀,夫復何疑啊?”
就在這時,一人聲音洪亮,忽然自趙官家營寨后門方向,也就是從南方傳來。
而趙官家聞得此聲,面色一點都無意外,卻是從容起身,親自轉向側后,走了數十步,才在自己的營寨拐角處接到此人,卻又直接伸手去扶住對方,堪稱禮遇備至:
“呂相公辛苦。”
原來,此人居然是之前一直在南面臨汾的樞密院副使呂頤浩,此時乘夜而至,而趙官家似乎本就在專等此人。
呂頤浩與趙官家攜手轉到帳前,看到帳前雅素,卻又不禁喟然:“是臣任性了……不該執意趕路,讓官家這般辛苦等待的……若是在路上歇一晚過來,官家今日至少能召集軍中文武,做個心中安穩的上元聚會。”
“那些都是虛浮之事,宰執既然要來,哪里能顧那些?”趙玖當即失笑。“況且,呂相公不來,朕心中終究不能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