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面龍纛一直進抵到綿蔓水西側的小作口寨,方才止步,而此處距離綿蔓水不過十數里罷了。
閑話少說,當日晚間,宋軍高層匆匆在御前召開了一場軍議,商議下一步進軍事宜。
主持軍議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日才追上大部隊的吳玠,而參與者人數并不多,趙官家以下……除了馬擴在后方督運糧草,沒有在此……其余呂頤浩帶著幾位學士,韓世忠帶著幾位帥臣,外加楊沂中、劉晏,如此而已。然而即便如此,資歷最淺如虞允文與梅櫟,也都只能去狹窄的堂門那里站著去聽。
“還是獲鹿!”
軍議一開始,燈火之下,吳玠便持馬鞭指著掛在屏風上的簡易地圖,毫不猶豫的給出了與韓世忠之前在井陘西側時完全相同的答案。“也只能是獲鹿!”
“為何?!”問話的是明顯有些精神萎靡卻在強打精神的呂頤浩,他畢竟是上了年紀,而且軍旅生活對健康摧殘極大。
“好讓相公知道,現在是,我們位于綿蔓水以西、滹沱河以南的井陘出口……”吳玠繼續指著地圖,言語明晰,邏輯清楚。“金軍主力則猬集在滹沱河南側的獲鹿,隔著一條綿蔓水與我們遙遙對峙,兩軍主力皆龐大無匹,蓄力相對,當此之時,斷不可輕易分兵。”
“不錯。”呂頤浩稍一思索,便捻須認可。
“而接下來,我軍為攻,主力要么渡滹沱河去真定,要么渡過綿蔓水去獲鹿……可去哪里不是我們說了算,因為按照斥候所報,金軍主力明顯已經在獲鹿城東南的石邑鎮周邊曠野中猬集立寨,若我們渡滹沱河,不需要全渡,只要能渡個四五萬,他們就會立即渡過綿蔓水,趁機與我們決戰,或者說再等一等,等我們大部渡河后嘗試堵塞我們后路!”
“不可以沿綿蔓水的地利阻攔金軍嗎?”范宗尹沒有忍住插嘴。
“不可以。”吳玠的回復堪稱斬釘截鐵。“滹沱河是大河,但綿蔓水卻只是支流,是小河,部隊往來滹沱河,難度遠大于部隊往來綿蔓水!更何況,從我們這邊來看,王師所控滹沱河段過短,遠不如綿蔓水幾十里綿延,方便往來。”
言至此處,吳玠稍微一頓,卻是看向了一直沒吭聲的趙官家,因為他知道若是呂頤浩沒有反對意見,那按照眼下這般倉促之態,基本便是官家一句話的事情了:“其實說白了,雙方如此大軍,無論是什么河水,都不可能有效阻攔,能阻攔十幾萬大軍的,只有十幾萬大軍!而且,王師此次東出河北,本就是沖著金軍主力來的,斷沒有本末倒置之理!”
此言既出,呂頤浩以下,韓世忠、李彥仙、王彥、王德、酈瓊、吳璘、李世輔等人紛紛回頭相顧,去看坐在一側燭火下的趙官家。
吳玠明白,他們當然也明白,戰事這般倉促,很多時候就是趙官家一句話而已。
“說得好。”早就聽韓世忠、李彥仙、王彥等人分析過數次的趙玖毫不猶豫點頭應許。“只能去獲鹿迎戰!何況,若不渡過綿蔓水,也無法與曲端部匯合……可晉卿,若是在獲鹿接戰,你可有什么條陳布置?”
吳玠聽到這個問詢,稍作沉默,然后才認真相對:“好讓官家知道,如此大戰,規模幾乎是三倍于堯山之戰……官家若問行軍布置,臣當然能仿效邸報那種文體列出一二三四來,但都是依著經驗之談搞得紙上談兵之術……真正的針對性布置,怕是要等到渡過綿蔓水,臨到陣前,看地形、看軍情、看天氣,臨時布置。”
堂中稍有騷動之態。
但趙玖表情絲毫未變,只是頷首:“無妨!咱們如此,女真人也如此,倉促也好、沒有經驗也好,都是一樣的……按照軍報,女真人抵達獲鹿也不過比我們抵達井陘縣早一日半而已……你只說眼下要做什么便可。”
眾人稍作釋然。
吳玠也干脆異常:“渡綿蔓水,取井陘縣城,然后遣大軍在井陘縣東部、獲鹿縣西部的丘陵之地設立大寨,布置防御,然后匯合曲都統騎兵,再向前推進,沿途觀察敵情、與金軍試探交手,決定戰略。”
“好,就這么辦。”
趙玖言簡意賅,直接了結了這一日的御前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