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攻擊欲望,令人咋舌,而且,從掩護效果而言,這種以攻為守似乎并不比穩妥立陣來的差。
原定的河畔壓制戰,迅速轉變為了當面遭遇戰。突合速驚怒之余,面色陰沉,一面向其余兩個萬戶通報軍情,讓他們準備營地,一面卻又立即下令,讓全軍就地布陣,步兵居中,騎兵分野兩側,以標準而又樸素的鶴翼之陣迎擊推進。
這種簡單到樸素的陣勢,不是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拐子馬。
沒錯,拐子馬和吳玠的駐隊矢一樣是戰術名臣,而非是對兵種的形容……鐵浮屠才是形容重甲騎兵的詞匯。
至于所謂拐子馬,具體而言,就是兩翼鐵騎遮護中間步兵,與步兵相配合,層層遞進,發起短途沖鋒或者短途包抄戰術,是一種典型的波浪式騎步配合推進戰術。
這種戰術,說開了,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神奇的永遠是人的韌性、勇氣,這些東西,佐以嚴明的軍紀、優良的甲胄軍械、充足的補給、公平的賞罰,足以讓任何戰術變的神奇。
女真建國初期,不缺那些優良品質,所以再平平無奇的戰術,再普普通通的行政軍事制度,都會被神話。
“魏王雖然發怒,卻沒有要殺你的意思,顯然是認可了我和高通事的言語,準備必要時放你回去,用你給……給趙官家傳話。”就在宋金兩軍與正面與上游一起開戰的時候,金軍大寨偏向滹沱河的那一側營地中,卻顯得嘈雜而又波瀾不驚,這其中某處營寨里,洪涯正在和虞允文誠懇交流。
“換句話說,所謂魏王、四太子,一軍之統帥,也對此戰沒有底氣了?”虞允文雙目通紅,在榻上近乎獰笑一般反問。
“誰有底氣?”洪涯絲毫不怒,反而籠著袖子立在那里喟然一時。“金軍宋軍誰有底氣?宋軍兵力占優是不錯,可金軍到底是隔河來守,而且還有平地騎兵大隊的優勢,拐子馬一處,往來百余個回合都不潰,難道是假的?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底氣,對岸的官家怕是也沒底氣!”
雙方旋即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虞允文便忽然冷靜發問:“金軍到底有多少戰兵?大家都說,金軍有十三四五萬,可到底是十三萬還是十四萬,又或者是十五萬?”
洪涯搖頭苦笑:“足下此刻打聽這個不覺得太晚了嗎?外面鬧成一團,我剛才親口問了,王德王夜叉先鋒過橋,這時候都已經正式開戰了。”
“既然已經開戰,說來也無妨吧?”虞允文死死盯著對方,追問不及。
“不是不能說,而是真的不知道。”洪涯搖頭苦笑。。“虞探花,不瞞你說,便是拔離速都未必曉得金軍到底有多少戰兵,戰事太倉促了,沒有補充,沒有整編,各部皆有損耗,大名府那里,曾經有數次交戰,隆德府那里也有一次大規模騎兵交戰……”
虞允文一聲不吭,只是死死盯住對方。
“你若問有多少個萬戶?誰都可以告訴你,有十六個萬戶。”洪涯被盯得無奈,只能繼續坦誠。“但這里面既有作為援軍過來,足足一百個謀克的全騎兵萬戶,又有耶律馬五那種打殘了的萬戶,還有一個渤海人蒲速越的萬戶根本就是充數的,此時在滹沱河那邊做接應,連戰場都沒法子上!戰力也千差萬別,就像那個全騎兵萬戶,里面一半是燕云漢人,一半是塞外雜胡,全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新軍,你說頂用還是不頂用呢?可從燕云過來的四個合扎猛安,完顏剖叔總領,那是完顏婁室的副將,昔日大同留守完顏闍母的兒子,便只四個猛安,又有誰能輕視?就算是不說這些,只說那些幾十個謀克配幾千漢兒軍的萬戶,又如何呢?不也是千差萬別嗎?拔離速與奔睹的那兩個萬戶,與大同那兩個萬戶是一回事?都要戰場上見分曉的。”
虞允文終于冷笑:“所以說,金軍戰力參差不齊,十六個萬戶其實就是十三四個萬戶的戰力了?”
“大概也就是十三四萬的戰兵吧。”嘆了口氣后,洪涯忽然反問。“都說趙官家這次有戰兵十七八九萬,那敢問虞探花,此戰御營到底是十七萬還是十八萬,又或者是十九萬戰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