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還不可能知道那面五色捧日旗已經落入泥水中,和拔離速裹在了一起。
“緩,就是說戰局還算可靠。”洪涯勉力而對。“這個時候,就要外松內緊,一面據理力爭,嘗試與宋國議和,一面加緊將部隊運過河去……”
“那急呢?”兀術直接打斷了對方。
洪涯一下子便氣息紊亂了起來:“急嘛,就是戰局已經不可恃,這個時候就什么都不要顧忌了,宋國官家就在那邊山上,立即將虞允文給放了,請他帶話,城下之盟也好,虛言恫嚇也好,磕頭求饒也無妨,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努力趁著對方不知道河間軍情的時候,胡亂求個盟約,以求有少許機會,將部眾運過河去……能哄一分是一分,能走一人是一人。”
言罷,洪涯死死盯住了對方不放。
而細雨中,兀術左右來回翻轉,只覺得呼吸急促,步履失控,一時難斷:“不怕趙宋官家因為俺們遣使生疑,反而察覺到什么?”
“他便是有所懷疑,也不可能知道具體情由的。”洪涯趕緊認真解釋。“主要還是看戰事到底如何……真要是到了地崩山摧的地步,總該試一試吧?”
“真要是地崩山摧了,便是哄騙與求城下之盟,哪里又有言語可以說呢?”兀術還是搖頭不止。
“魏王,其實還是有言語的。”洪涯上前半步。“比如說,先許諾燕山道,退出漢地全境,償還靖康金銀……由此便可順勢拿燕云漢家大族說事,只說和議能避免再遭傷亡,使漢家大族不能反抗;然后再拿此戰傷亡說事,說這一戰死了這么多人,沒來參戰的岳飛豈不是尾大不掉?還可以拿塞外平衡說事,東蒙古合不勒汗沒有參戰,保全實力,東蒙古卻死了大汗,難道草原不需要制衡?還有高麗,還有河北戰后安撫,還有春耕……都是能說一說的……魏王,你一定要記住,趙宋官家,從來不止是一個將軍,他還是個官家,需要為戰后做思量的。”
兀術愕然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又思索一陣,這才點了點頭,扭頭看向了太師奴:“去將虞允文活著帶來,這次不要再自作主張!”
太師奴匆匆而去。
洪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而仿佛是看穿了洪涯心思一般,兀術旋即又扭頭相對:“洪承旨,還沒到地崩山摧的地步……俺此時只是要將虞允文給帶來,以防萬一。”
洪涯微微釋然。
似乎是在呼應兀術的言語,就在兀術與洪涯討論什么死馬當活馬醫,以及以防萬一之時,前方坡面上的戰斗,金軍居然有了一些起色……夾谷吾里補帶著全騎兵的援軍出現,給了活女巨大的支持,一時間,宋軍南坡戰線上,頗有幾處岌岌可危之態,甚至有小股部隊真真正正來到了拒馬前,然后嘗試下馬破壞這些拒馬。
但是,這個時候山上的拒馬的數量與拒馬陣的龐大早就不是完顏剖叔出擊時可以比擬的了。而有意思的是,龍纛下,趙官家果然不動如山之余,居然沒有任何軍令和旨意傳下,反而任由得到了支援的活女進一步突進。
戰場經驗其實很豐富的兀術愈發有些慌了,因為他很清楚,那面龍纛后面,明顯還有充足的、正在整備休整兵力,結果這位官家卻引而不發。
大約又是一刻多的時間過去,隨著越來越多的活女部騎兵穿越戰線與軍陣縫隙,抵達拒馬陣前,然后開始下馬破壞拒馬,甚至有少數人嘗試直接步行突擊的時候,虞允文終于被捆縛著從后方帶到了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