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說我接受趙官家旨意安撫百姓、督促春耕,做的特別好,宋國欽差都說好,結果回頭說我是敵國偽臣,一刀砍了吧?
十之八九,便會趁勢留任,或者轉任。
所以,要不要努力工作一下……嘗試一下呢?
當然了,實際上這還沒完,春耕結束了,工作組留在一個地方,是不是可以順勢對金國之前分配給那些猛安、謀克、蒲里衍的財產土地進行接收清理?
是不是就可以在春耕后進一步履行趙官家的戰前承諾了?
后來這些事情,毛碩這些人暫時是不知道的,但僅僅是之前的考量,僅僅是三道旨意蘊含的政治態度,僅僅是那一點點小權術,就足以讓很多金國地方官心里動搖了。
須知道,人都是想進步的嘛。
總而言之,如果三道旨意得到施行,那春耕之事便會得到最大補救,而拋開春耕,就連降人都有了臺階下,從而大量避免了刑罰之事,減少了社會秩序的動蕩,也算是一種軍事成果轉化為政治成果的有序步驟。
只能說,河北果然在獲鹿戰后變天了,但不是想的那般粗暴直接。
“所以毛刺史是擔心我等走的晚了,后腳工作隊進來了,引來不妥?”六太子訛魯觀也不蠢,只是沒有洪涯反應那么快,心眼那么多而已。
“確有此意。”毛碩略顯尷尬應道,卻又微微搖頭。“除此之外,也是想勸一勸故人……洪相公?”
洪涯在訛魯觀的恍然中嘆了口氣,也是一時低頭不語,儼然是感慨于毛碩沒有忘了舊情,心中觸動。
但片刻之后,他還是微微搖頭,引得訛魯觀微微釋然下來。
當然了,訛魯觀不知道的是,洪涯這一套表情只是敷衍而已,此人此刻內心并無波瀾……這倒不是說洪涯這廝一心想著榮華富貴,沒有想過就勢留在大宋安穩下來,他老早就這么想了,不然也不至于促成真定投降了……但趙官家不是不要他嗎?
尤其是隨著及后來二次回到真定卻沒有受到召見,這名幾乎在心意揣摩上成精的人更是對那位官家的心意有了確定性揣測……不管是真心想促成那種條件的議和,還是典型的離間之策,反正那位官家都不想見到他洪涯在眼前膈應。
隨訛魯觀北歸,固然有對可能最優結果的心動,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無奈。
轉回眼前,定州刺史毛碩因為趙宋官家的隱晦而有條件的赦免旨意動了心……此人本就是個公認的能吏,自認能將定州打理妥當,所以選擇了留在定州,重歸大宋……而與此同時,訛魯觀與洪涯再怎么感慨,也只能在早飯后以被驅逐的姿態匆匆上路。
這一次,二人沒有再于路途上自尋沒趣,他們輕身上路,又疾馳了一整日,沿途經過望都、北平二縣,皆過城而不入,一直走到保州首府保塞城(今保定)東關外的金臺頓大營方才勒馬停駐。
且說,金臺頓是一個著名的永久性驛站、兵站,起源于當年宋太宗北伐大遼嘗試奪取燕云的那場戰爭,后來變成宋遼對峙下的著名常備軍寨,如今也理所當然成為金國自燕京南下河間、真定的一個重要中轉站。
而訛魯觀與洪涯也一開始就是奔著這里來的——按照他們的想法,這里不僅應該有一支小規模駐軍,訛魯補和夾谷吾里補二人北歸,也必然經行此處,之前失散的潰軍,南方如他們這般逃來的地方官、將領也應該會在此處有痕跡。
事實證明,訛魯觀和洪涯想的太對了,甚至對的過了頭。
“六太子……洪侍郎……兩位無恙實在是太好了。”
太師奴迎出轅門,恭敬行禮。“魏王與耶律將軍、紇石烈將軍都在寨中,魏王殿下正在等著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