紇石烈太宇一時驚喜,幾乎便要立即起身去扶起對方,然后說些托心腹的言語。
但不知為何,其人行動初時極快,但卻又越來越慢,等到將對方扶起后,反而干笑一聲:“秦相公,你的好意我是愿意認得,但這事我一個人做不得主……能否請你等上片刻,我去去就回?”
秦檜看到原本水到渠成的事情忽然卡住,也有些發懵,當即提心吊膽來問:“將軍家中另有智謀之士?不知我可認得?”
“不是什么謀士。”紇石烈太宇稍顯尷尬。“是我后宅家人……自打離了會寧府,進了關內,我大小都喜歡與他商議一下再作決斷的。”
秦檜聽到這話,立即醒悟,甚至反而有了一絲親切,于是雖然有些提心吊膽,卻還趕緊推了一下對方:“將軍速去速回,我待會還要去大太子跟前探聽訊息,不敢久等的。”
紇石烈太宇趕緊點頭,然后匆匆轉堂上,進入后宅。
然而,其人根本沒有如想象那般去見紇石烈夫人,反在后宅稍微一轉,轉到后宅臨著側門的一處偏院。
剛一進入院中,便聞得一陣朗朗讀書之聲。
正所謂: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圣人也亦遠矣,而恥學于師。是故圣益圣,愚益愚……”
“婁室我兒!”
紇石烈太宇哪里顧得什么‘師道之不傳’,來到門前,直接相呼。“有一事要你來幫著拿主意!”
原來,紇石烈太宇所言的家人,并非是秦會之所想的夫人,反倒是他年方十七歲的長子,原名婁室的紇石烈良弼。
而良弼聽得父言,倒持書本走出來,恭敬一禮,風度顯露,儼然是翩翩一漢家公子,更甚于國主合剌。
太宇毫不猶豫,上前低聲將堂上秦會之言語一一轉告,然后方才來問:“如何,我兒以為可以信用此人嗎?”
“兒子覺得可以。”
良弼思索片刻,毫不猶豫給出了答案。“現在局勢已經清楚了……漢地已經沒有立足之處,所以是燕人留燕,國族歸國……稍微幾家想留下國族的燕京大族不過是垂死掙扎,既不得人心,也不是幾位將軍的對手……而從咱們家來說,今日那趙宋官家將父親與幾位將軍分開后,便也著了嫌疑,怕就怕大太子與幾位將軍殺紅了眼,順勢將我們這些嫌疑之人一起處置了,所以何妨與其他嫌疑之人先聯起手來,以作防備?至于秦相公則是個長袖善舞的,若能納了他,便是撻懶與銀術可幾家也能借他攏來都說不定。”
太宇連連捻須點頭:“那國本更替之事呢?”
“那秦相公說的也算實誠。”良弼握著書本感慨。“咱們雖不好做什么篡逆之輩,但若是寶物真落到腳跟前,撿起來又何妨?說到底,經過這二十年,上輩人見識了富貴,下輩人見識了文華,怎么可能再回去做野人呢?真到了趙宋官家緊追不舍的境地,說不得正是父親的鴻運。”
“正是這個意思!我兒一言道破!”
說著紇石烈太宇不再猶豫,當即折身往堂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