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良弼,在偏院中立了片刻,方才試圖重新讀書,但不知為何,翻來覆去,都不能再靜下心來,只將一句‘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在呼嘯的春風里反復念了數遍。
確定對方接下了所有試探的秦檜非但沒有激動狂喜,反而心中七上八下,其人出得紇石烈府邸,只是讓下人將一個打了對勾的白紙送回府上,便直接往大太子府中去‘表忠心’,兼做打探了。
甚至做了必要時,鼓動大太子主動出兵的準備。
當然,很快他便意識到,就眼下這個局勢,人人自危,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鼓動。
且說,趙宋官家新的條件抵達后,新軍的自潰真沒有讓誰發怒,因為到了這時候,上下早就看出來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放棄燕京先逃走再說嘛!
對此,塞外諸族是想著越快越好,燕京大族的主體部分是想著盡量保存燕京精華跟趙官家與韓元帥做個交易,雙方好合好散。
但這不是趙官家點名了要殺韓氏、左氏、劉氏三個燕京大族首領嗎?
所以,直接將這三家人物逼到了墻角,免不了一場波折。
傍晚時分,天還沒有黑下去,呼嘯風聲之中,滿滿都是官吏、將軍的大太子府邸中,忽然便迎來了數個同時抵達的消息——韓昉入宮去了,左淵(左企弓次子、燕京副留守)正親自往此處而來,與此同時,因為之前依附粘罕所以一直稱病窩在家里的禮部侍郎劉筈(劉彥宗次子)忽然出現,并帶領依附劉氏的大量新軍往城北而去……那里有武庫、北門甕城,而且距離宮城也不遠。
“秦相公以為該怎么做?”
完顏斡本長呼了一口氣,環顧四面,理所當然的注意到了此間人中‘地位最高’一個。
“能怎么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秦會之站起身來,揚聲以對。“請大太子許臣入宮,去看看韓昉到底要對國主說什么,然后自留在府中以禮相對左留守,聽聽他想說什么,最后,再派幾位將軍,直奔武庫,能不殺人就不殺人,萬不得已殺人也就殺了,總之把武庫奪回……沒了武庫,回到遼東,連高麗人都難對付!”
完顏斡本連連點頭,剛要言語,卻又忽然扭頭看向身后一名身形偏矮的披甲之人:“迪古乃……你怎么說?”
“父王!”那喚做迪古乃的人居然只是個少年,而且應該就是完顏斡本的兒子,此時也直接出列拱手,聲音宏大。“我以為秦相公說的固然有道理,但立場不同,卻不是父王應該采用的!”
秦檜心下一驚,完顏斡本更是蹙眉追問:“怎么講?”
“兒子的意思是,局勢這般惡劣,不知道多少人想取父王首級與南人官家議和,這個時候稍有猶豫,稍有寬宏,都會引來大禍的。所以武庫那里不必留情不說,韓、左、劉三家明顯進退一體,欲以私利阻礙咱們大局,所以何妨一并鏟除?”完顏迪古乃言之鑿鑿的同時,秦檜也松了一口氣。“兒子愿意隨幾位將軍一起去,以雷霆手段,奪回武庫,同時將三家一并處置了,最后再去宮中尋國主說話,請國主處置韓昉,局勢才能妥當起來!”
完顏斡本猶豫了一下,終究搖頭:“不至于到這份上……不至于的……還是秦相公的方略最老成妥帖,你下去……吾里補!”
“末將在此。”夾谷吾里補轉過身來,拱手以對。
“我給你四百合扎猛安,你再去西街軍營里尋訛魯補,一起奪回武庫,能不殺人就不殺,但若是劉筈反抗,便速速滌蕩了!”
“末將曉得!”
“烏林答尚書,請你出門代我迎接左副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