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漢人有一萬萬之眾,自秦皇統一宇內,已經一千四百年了,便是從漢武帝從制度、文化上進一步推進大一統,也已經一千三百年了。
與此同時,女真人不過一百萬,建國不過二十余載,連女真六大部統一都是在反遼過程中達成的。
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既襯托出了女真興起時的武力強大無匹,卻也意味著,此時此刻,這個民族真的沒有了任何回轉余地。
生存還是毀滅,延續還是斷絕,這是一個問題。
是所有人都要面對的問題。
可能既是急切想趕到潢水下游的黃龍府(今長春周邊)一帶,也是想盡快脫離不穩定的契丹-奚聚居區,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在沒有城市的潢水中下游地區,眾人愈發沿河行軍不停,不顧一切進發,每日晚間疲敝到倒頭便睡,天明便要走,稍作停頓,也必然是要速速燒火做飯,以至于雖然臨著潢水趕路,卻連個沐浴的空閑都無,整個行軍隊列也全都是騷臭之氣。
而這種劇烈的艱苦環境,也使得明明正是四月間塞外最好時節,卻不停有人畜患病倒斃,大太子眼疾愈發嚴重,而國主和皇后也都只能騎同一匹馬,連秦會之也只剩下了一車財物,還得親自學著駕車。
偏偏無人敢停。
而終于,時間來到四月廿八這日,已經不足四千兵力,總人數三萬余眾的逃亡隊伍抵達了一個水草豐茂之地。
此地乃是潢水中下游重要的交通節點,南北渡水,東西行進,往東北面便是黃龍府(今長春一帶),順著南拐的潢水往下便是咸平府(后世四平往南一帶),往上游自然是臨潢府,往西南眾人來路,自然是大定府(后世承德一帶)。
實際上,此地雖然沒有城市,但卻是公認的一個塞外交通之地,也多有遼國時修筑的驛站、市集存在……到了后世,此地更是有一個通遼的名稱。
沒錯,這一日下午,大金國皇帝、執政親王、諸相公、尚書、將軍,抵達了他們忠誠的通遼。而人盡皆知,只要過了這個地方,便是女真傳統與核心勢力范圍,也將擺脫契丹人與奚人聚居區帶來的隱患。
這讓幾乎整個逃亡隊伍都陷入到喜悅與振奮之中。
而大概也是察覺到了相應的情緒,行在也傳出‘國主旨意’,一改往日行軍不斷的催促,提前便在此地安營扎寨,稍作休整。
消息傳出,逃亡隊伍歡欣鼓舞,在營地建好,稍微用餐后,更是忍耐不住,紛紛開始沐浴。
有資格占據民房的貴人們倒是保持了矜持,他們可以等侍從打水來洗,少部分女真女貴更是能等到侍女將熱水倒入桶內那一刻。
但是軍士們卻懶得計較,卸甲后,便紛紛下水去了。
一時間,整條潢水全都是烏泱泱的人頭和白花花的身體。
“老師。”
完顏希尹立在浮橋前,目光從下游掃過,然后面色平靜的看著對岸的藍天綠地,若有所思,卻不料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特別的喊聲,而希尹頭也不回,便知道是何人來了。
“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