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實有些不講武德。
“金學士……”
趙玖也懶得與對方糊弄,直接當眾打斷對方。“你這些話,十年前是不是也與一些金國貴人說過?”
“陛下明鑒萬里,過目不忘。”
白發蒼蒼的金仁存直接抬頭,言辭懇切。“這話正是當年本國執政金富軾與金人稱臣表文,向金使韓昉恭賀金人攻陷東京,成靖康之變的言語……臣文采不足,所以拿來用了一下。”
趙玖怔了一下,繼而目瞪口呆——還真是啊?
實際上,莫說是趙玖,便是列座各國使臣、各部頭人,以及宋國文武,乃至于隨侍的班直、負責上冷飲、做海鮮的大龍宮寺和尚們,也全都被這位高麗使臣給秀的頭皮發麻。
只能說,高麗出人才啊!金富軾金元帥已經很了不起了,結果來個替國主面圣的老頭,也這么過分。
“是這樣嗎?”
趙玖回過神來,強壓內心吐槽欲望,硬著頭皮去看一側的金富軾。“金相公,是這回事嗎?”
“好讓官家知道,此文確系韓昉與臣十年前的文章言語……前半段是韓昉在高麗自夸靖康變之武功的言語,后半段是臣代表高麗所上稱臣文書的一部分。”金富軾心中不知如何做想,但面上卻極為坦然,乃是從容出列,平靜回復。“讓官家看笑話了。”
當然看笑話了,其實何止是趙官家看了笑話,這事當著這么多使節、要員的面鬧出來,怕是全天下都要一起看笑話。
而且笑話也是雙重的,一面是金富軾與高麗反復無常這件事情讓人看笑話,另一面更是指高麗內部為了防止已經握有兵權的金富軾再從趙玖這里獲得名分,而近乎于自殘一般的內斗,讓人看了笑話。
只能說,金富軾心理素質過硬了點。
當然,趙官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他猶豫了一下,干脆當眾直言:
“既如此,金相公,要不要朕發一明旨,昭告天下,封你做個高麗王?今日便可與你當眾加冕,也省的高麗再讓人看笑話?”
受命而來的金仁存面色慘白,他如何能想到自己不惜自傷八百的挑撥之策反而遇到了這么一位不合常理的趙宋官家呢?
不過,讓金仁存意外的是,金富軾立在一旁,幾乎是毫不猶豫便拱手做答:“官家……高麗享國兩百余載,久懷德教,雖于大國興亡之間稍有無奈之舉,但并不至于國統更續。況且,我國國主少年登基,前十余載國事多為權臣所握,后十載又逢兩京相爭,能勉力維持已經很不錯了,談不上失德無能,不該有此厄難。至于外臣,雖感激于官家屢屢提攜之意,可既身為人臣,受高麗國恩數十載,又焉能悖逆臣德,一朝喪盡五十載名節?還請陛下體諒。”
“朕自然體諒。”
趙玖瞥了眼如釋重負的金仁存,并不在意,只是與金富軾認真討論。“但是金相公,你若要維持高麗,維持王氏統續,那之前高麗國某些內外事端,朕也就不得不與你議論一二了……”
饒是金富軾早有準備,此時也不禁微微嘆氣。
“鄭知常鄭學士出使大宋多次,文名傳于天下,更是金河之盟持約之人,如今為你所殺,請問,高麗國也好,你金富軾也罷,要怎么與朕、與西遼大石林牙,與兩位蒙古王,與高昌國主做交代?”趙玖平靜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