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小區已經破落不堪,當年的第一批老住戶也許已經搬離,目前這邊剩余的除了一些真正眷戀這塊地方的老人外,大多是外地來京的打工者。盡管是老舊小區,配套設施還算完善,城市供暖也是開通的。錢斌安排的也很到位,每一兩周都會有家政公司過來幫忙通風散氣打掃衛生,房子依然保持如原樣。
秦墨涵把車輛停好,看著前面默然前行的沈放,感到無比的心疼。
如果他真的如同一個普通人那樣,發泄出來,大吼大叫,砸東西、摔東西,然后發泄出來,秦墨涵反而不擔心。現在的他就如同一個死寂的火山,一點爆發的痕跡都沒有,但是作為身邊最熟悉他的人,秦墨涵知道他在用自己強大的自制力來壓抑著自己。
他總是在克制著、在壓抑著,又能夠無比理性的顧及到別人的情緒。秦墨涵真的不想看他這么難受,不想看他總是在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悲傷。
“媽,沒事,我陪陪她。你跟清姨說一下,我跟他在暢園。”秦墨涵跟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接著從后備箱拿出了一瓶威士忌,想了想,然后又拿了一瓶紅酒。
“清姐,他們現在暢園。應該是你們的老房子那里。”肖南蓉掛上電話,對著沈清怡說道:“你也不用怪小燁,他是心中過不去這個坎,你也說了,這孩子早慧,越是早慧的孩子,越是容易鉆牛角尖。讓墨涵勸勸他吧。”
秦墨涵對著跟過來的程岳和李輝交代一句,安排他們去小區門口的鹵菜店買了點鹵菜。然后秦墨涵拎著兩瓶酒和鹵菜來到樓上,門掩著,推門進入,而沈放就站在臥室的門那里發呆,門上當年標記的尺寸還在。
“當年我爸也給我在門框上做了記號,但是到了初二以后,我就再也不讓我爸給我量了。”秦墨涵將鹵菜擺在桌上,對著沈放說道:“因為從初二開始,我一年都沒長,感覺有點失落。”
“這個不是以前我的身高,這個應該是錢斌買回房子后根據照片復刻的。雖然很像,但是不是就不是。”沈放搖搖頭:“不光是這個門框,就連這個沙發、這個茶幾、里面的這個鋼琴也都不是。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算我在努力找回來,它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家,也不在是從前的那個模樣,我們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秦墨涵把威士忌打開,去廚房里洗了兩個玻璃杯,放在桌上:“能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么?咱倆認識這么多年,你一直在回避,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
沈放坐在沙發上,拿著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口喝干,刺激的口感讓他忍不住嗆了,咳嗽起來。秦墨涵急忙拿了一瓶純凈水帶給他。
“人家說小孩七歲以前的記憶是凌亂的,但是我好像記得很清楚。”沈放喝了口水,然后又給自己倒上一杯:“當時剛剛搬進這個家的時候,那時候是90年,我剛剛四歲。我清楚記得我媽是多么的開心,終于不用一家人擠在一個三四十平米的筒子樓里,冬天沒暖氣,上個廁所都要跑到樓梯口。”
秦墨涵環視了一下房子:“90年,哇,這個房子比我還大。”然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然后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喝了一口,有點沖,真不知道他們怎么喜歡喝這么沖的酒。
沈放將她手中的杯子拿了過來,然后從茶幾下面找了個起子給她把紅酒打開到了一杯給她:“喝不習慣就不要勉強。”
“有的時候,就是不能勉強。”沈放搖搖頭:“當年這套房子是我媽做主要買的,那時候他們倆的積蓄只有五千塊,甚至更少。當年他不同意,認為這套房子超出兩人的收入。后來兩人還吵了一架。這在我記憶中,兩人第一次吵架。”
“大舅拿來八萬塊錢,說是給我媽補的嫁妝。”秦墨涵沒有插話,只是端著紅酒靜靜的看著陷入沉思的他,沈放又喝了一口,繼續說道:“估計當時觸動他的自尊心了,他還給大舅寫了一張借條,說這是借款。”
秦墨涵沒有攔他喝酒,她也想讓沈放能夠好好醉一場,她聽著沈放訴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心里也漸漸的大概明白了。
因為買房的事情,沈清怡只是想要改善一下居住環境,沈海洋也只是心疼幼妹、外甥而進行資助一下,然而這就讓金洛心中埋下了一根刺,這才使得他后來有了下海經商的念頭。
沈放喝醉了,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個父親搬離這個家的那一天。
“我金洛是堂堂愛新覺羅氏的后裔,我不是吃軟飯的,不是一個靠著妻子家里才崛起的賤骨頭。”他走的是那樣的決絕,是那樣的義無反顧。不僅讓沈清怡哭的梨花帶雨,也讓沈放渾身冰冷,那一剎那,仿佛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孤兒,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沈放婆娑著站了起來,秦墨涵想要去扶他,沈放沒讓。秦墨涵看看他踉踉蹌蹌的從臥室里拿出一把木吉他,然后又重新坐在了這里:
“誰的父親死了
請你告訴我如何悲傷
誰的愛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