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把頂蓬打開,初秋涼爽的街風從側面吹過來,吹亂了徐舟和紀繁星的發絲,也吹皺了內心的一池春水。
你是第一個坐在我副駕駛的女孩。徐舟心道。
你是我第一個坐副駕駛的男孩。紀繁星如是想。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說話,收音機里在放著一首耳熟能詳的小情歌:
霓虹燈閃爍,
你我并排而坐,
初秋的涼風,
吹亂我不羈的發梢,
耳邊的汽笛聲
是愛情鳥在吹哨……
這首歌竟然出奇地應景,空氣中氤氳著微醺的味道。
徐舟覺得,一切都是那么夢幻。
回憶起上個學期,偶然瞥見紀繁星從林蔭道上經過的情景,那時的他,只能仰望她如在蒼穹頂端的美。
那時的他,打死之后救活再打死再救活死完再死死去活來也想不到,那顆懸掛在蒼穹頂端的星辰,突然有一天下凡,落在了他的身旁。
徐舟,沒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單手開著法拉利,副駕駛上坐著禍國殃民的美女,這大概是每一個騷年的終極夢想。
徐舟慶幸,夢想真的應該有,因為一不小心就特么地實現了。
你說氣人不?
徐大少香車美女,快意人生的時候,廖學民的頭頂一片愁云慘霧。
作為“飛歌自行車廠”的廠長,他已經窮途末路了。
在那個自行車為王的年代,飛歌自行車廠曾經創下無數輝煌,那時候的家庭,都能以擁有一輛飛歌自行車為榮。年輕人結婚時的四大件,自行車,縫紉機,手表,收音機,自行車是排在第一位的,而飛歌就排在所有自行車品牌的第一位。
可以這么形容,在那個年代,飛歌就是自行車品牌中的勞斯萊斯。
后來,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新式的交通工具不斷地更新換代,從摩托車,電動車,到汽車,華夏社會以令全世界瞠目結舌的速度,大踏步地向前邁進。自行車從主流的交通工具,逐漸淪為可有可無的雞肋。
廖學民作為飛歌自行車廠最后一批工人,見證了這個龐大的王國由興盛走向沒落。后來國企改革,擁有自行車情結的廖學民和幾個人合伙,接下了飛歌自行車廠這個爛攤子。
廖學民是個極具匠心的技術狂,他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營銷手段,而是專注于鉆研產品質量。開始幾年,飛歌自行車廠推出了幾批頗受歡迎的產品,很快扭虧為盈,也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甜蜜期。
但好景不長,隨著人們對自行車越來越不感興趣,再加上飛歌品牌市場定位不清晰,細分市場沒有規劃好,導致銷量越來越差,最終積重難返。
廖學民想不通,他們家生產的自行車,質量是同類競品中最好,為什么銷量反而是最差的呢?合作伙伴也和他在經營理念上產生了分歧,他們更傾向于把精力放在營銷上,產品質量不需要做的那么好,外觀花里胡哨的,只要年輕人喜歡不就行了?至于質量,拜托,現在什么時代了,誰指望一輛自行車能騎二十年呢?再說,車子質量那么好,十年不用修不用換,你生產的那些零件賣給誰?怎么二次創收?
但廖學民始終覺得,做任何產品都要有匠心,產品質量才是王道。在不停地扯皮和爭吵中,最后大家分道揚鑣,只留下廖學民一個人獨撐大局。
廠子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差,廖學民只好把所有積壓的產品以白菜價賣出去,給上游供應商結了部分貨款。沒有錢發工資,他就把家里的房子賣了,老婆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回了娘家。但這么大的廠子,這么多工人,房款也只是杯水車薪,最多只能茍延殘喘一段時間而已。
今天晚上,是廖學民生平最難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