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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三年入秋之后的第七次午朝,照例是在謹身殿進行。
在這謹身殿里,最耀眼的便是在那御座之上,朱漆所書的牌匾,上書‘敬天法祖’四字。
從前是一日一朝,所以一般朝會是在清早進行,而如今卻已改為了一日兩朝,因而正午又臨時加了一場。
近來各地遭災,天知道何時會降霜,因而君臣們最擔心的,是在秋收之前,這霜提早降下,本就捉襟見肘的農業又不知要遭多少的災了。
正因如此,弘治皇帝屢屢召見大臣進行朝會!
這是一個訊號,表面上看,朝會中人多嘴雜,也議論不出什么,畢竟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需參加,可實際上,卻是向大臣們宣示,皇帝對此,是極為重視的,已經重視到了這個地步,各地的州府,若是在不能及時協助農戶收割,南方各省,若是不能及時征收糧賦,沿著運河的各路轉運使司倘若不能及時疏通運河河道,乃至于京師三大倉的官吏不能及時核算出錢糧開支,那么任何一個人掉了鏈子,影響了全局,勢必都是死罪的。
官樣文章雖看似無用,可某種程度來說,其實作為皇帝或是朝廷,根本不必事無巨細的手把手教下頭該做什么,只需表現出這等重視,就足以讓整個臃腫的官僚系統暫時放下一切,快速運作起來了。
弘治皇帝升朝后,百官行禮。
頭戴通天冠,一身冕服的弘治皇帝逡巡了眾臣一眼,卻沒有做聲。
蕭敬扯了扯嗓子:“諸公,不知有何事要奏?”
“陛下……”這話音剛落下,誰料到,第一個站出來的,便是戶部右侍郎韓文。
只見韓文急不可耐的出了班,這滿殿霎時嘩然了,不免滋生出了許多的竊竊私語。
大臣們都該是老成持重的,何況還是此等的莊肅場合,一般情況,需蕭敬詢問三聲,才有人慢吞吞的奏事。
可作為戶部右侍郎的韓文,今日竟如此急著上奏,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管轄下的戶部,出事了。
不會是錢糧出現問題了吧?
李東陽也是一頭霧水,他是兼任的戶部尚書,按理來說,有什么大事,韓文該事先和他溝通才是,可今天如此反常,難道真的是遇到了十萬火急,非要立即上奏不可的事嗎?
此時,弘治皇帝也同樣的狐疑,心里隱隱的擔憂著,臉不由的垮了下來:“卿所言何事?”
“陛下……”韓文行了禮,便凜然道:“羽林衛屯田百戶所百戶方繼藩,奏陳西山出現祥瑞,其所種植的作物,畝產高達三十石,臣聽聞此事,因此代為奏陳。”
“……”
謹身殿里,一下子安靜了。
然后無數雙眼睛看著韓文,無數個人的心里,則是很認真地琢磨和咀嚼著韓文的奏陳。
祥瑞……
畝產三十石。
若是當真有畝產三十石,說是祥瑞也不為過了。
這可比發現了麒麟,其實特么的就是長頸鹿之類的祥瑞,要顯得更令人震撼得多。只是……
這方繼藩真可比許多地方官能吹多了啊,瞧瞧人家,三十石,還是整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