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節骨眼,方繼藩突然折騰這么個東西,實是有點過了頭!
弘治皇帝只沉吟片刻,便道:“那么即令卿家前去西山先行核實,朕準你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這么個祥瑞,也就過去了。
讓你張懋去處理吧,張懋畢竟和方家也有交情,何況英國公嫉惡如仇,那方繼藩和你英國公的兒子,自然是要揍一頓的,可想來,你張懋在揍過之后,總還會網開一面的。
張懋一聽,心里踏實了,這是陛下懷著護犢子的心理,這事讓別人來辦,后果難料,而讓自己來辦,自己過去,先抽方繼藩還有那不成器的兒子一頓,打個半死,其他的事反而就好收場了。
“臣遵旨。”
張懋急匆匆的告退,他一路恨得牙癢癢的,心里琢磨著到底是打斷方繼藩的左腿還是右腿,張信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過的,歷來只有被人忽悠的份,這始作俑者不是你方繼藩,是誰?
出了宮,張懋也不坐轎了,而是令人取了一匹馬,一路疾馳,轉眼之間,便已到了西山百戶所。
這張懋穿著朝服,國公乃是一品,乃是鮮的欽賜蟒袍,這里的校尉都是識貨的,一見到張懋,便曉得來的人乃是大人物,嚇得總旗官遠遠的朝百戶所里吆喝:“都出來,都出來,列隊,列隊,陛下派人來巡視了,弟兄們,陛下看我們屯田屯的好,多半是有恩賞來了,快,快來……”
這總旗官笑嘻嘻的樣子,很欣慰,從南麓那兒已經傳來了消息,這老參種植成功了。
還聽說有人已去了京里報喜,現在轉眼就來了這么個大人物,自然是……好日子來了。
那張懋已如旋風一般,飛馳而至,駐馬近前,在百戶所里的官兵有三十多人,其他人都出所去公干了,三十多人個個蓬頭垢面,渾身泥星,衣衫襤褸,生生就是一群老農的模樣,卻在總旗官神氣活現的催促之下,一個個猶然想起了當初也曾鮮衣怒馬,也曾威風凜凜的在宮里站班的崢嶸歲月,于是乎,個個挺直了胸膛。
總旗官還未上前去打話,那張懋的鞭子就先揮了下來。
這總旗官嚇的一身冷汗,堪堪躲過去,才一臉驚嚇地道:“干……干啥打人……”
“方繼藩和張信那兩個小畜生呢?”張懋自有一番威嚴,高高坐在馬上,殺氣騰騰的一喝。
總旗官嚇尿了,啪嗒一下,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在……在南麓……”
張懋只冷笑一聲,勒馬已是去了。
………………
南麓這里已有人弄來了車馬,打算將這三十石的番薯運回去。
其他的番薯還不急,不是還沒降霜嗎?再長長,不虧的。
方繼藩心里美滋滋的,張信在悲痛之后,又記起了自己職責,他開始記錄每一株蔓藤之下長出來的番薯大小和重量,以及這番薯的表皮特征。
在他看來,這一切的記錄都是有參考價值的,不同的番薯,肯定和它的生長環境有關系。
他拿著竹片子,趴在地上,撅起PIGU的樣子,甚是不雅。
方繼藩看得眼睛都直了,終于意識到,這個家伙為何老婆會跟人跑了。
當然,這事也是以訛傳訛,起初是說妻子回了娘家,后來傳著傳著,就成了妻子不愿和他過了,主動走了。再后來,就更加沒譜了,說是跟別的男人跑了,最后開始有鼻子有眼,說是跟府上的轎夫跑的,那轎夫生的健壯,大抵是……腎好。
方繼藩覺得傳這些話的人,實是不地道的,可雖覺得如此,往后每一次看張信時,卻也總覺得心里怪怪的。
“百戶,有人來了……呀,他勒馬踩我們的番薯地。”
一下子,校尉和力士們炸鍋了,這都是千辛萬苦種出來的啊,誰這樣大膽!
可方繼藩遠遠的看著人,脖子有些發涼,片刻之后,張懋飛身躍馬,只一個瀟灑的動作,便直接跳到了方繼藩的跟前。
銅鈴一般的眼睛,殺氣騰騰地看著方繼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