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學了幾天,雖只是學過一些皮毛,卻也足夠了。
畢竟,這些質疑的讀書人,所質疑的理由,本就和楊廷和差不多,現在,只需用王先生的話,進行反擊即可。
“圣人之道的目的,自是窮究大道,匡扶天下,施行仁政。”
“哈哈……”朱厚照大笑:“楊師傅,你懂耕作嗎?”
“什么?”
又來了。
楊廷和想死。
能不能換一個問題。
“楊師傅連耕作都不懂,讀了數十年的書,窮究了什么大道?”
“殿下,世上的學問,不只耕作。”
“耕作是頭等大事啊。”朱厚照慢慢開始掌握節奏了,甚至在說話時,不忘挑釁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大抵的意思是,你看,你這沒義氣的東西,對付楊師傅,本宮一個人就夠了。
弘治皇帝已徹底的懵了。
太子辯論的話,每一句,竟都隱含著某種道理,這個原本不諳世事的孩子,頃刻之間,竟和一個翰林侍學辯論,而且……竟沒有落下風。
朱厚照繼續道。
“國朝,以農為本,這是楊師傅說過的話,楊師傅又說國家要以農為本,卻連耕作都不知道,如何興農,楊師傅不耕作,就不知農戶們的所思所想,沒有同理之心,卻將自己關在書齋里,奢談什么世上的學問不只耕作。楊師傅的吃用,都是可憐的百姓們,自地里刨出來的,楊先生不懂耕作,還說耕作不算什么大學問?”
“耕作,才是至關重要的學問啊,沒了這個學問,讀書,沒有意義。楊師傅不事耕作,對耕作一竅不通,卻還說什么國家以農為本,學什么治世之道。”
“所謂的仁政,所謂的大治之事,沒有那么復雜,不過是老百姓有飯吃而已,老百姓的飯,從哪里來的?耕作中得來的。”
“……”楊廷和一時無言。
他算是服了。
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一聽到耕作二字,就想吐了。
朱厚照搖了搖頭:“本宮就愛耕作,耕作可是一門大學問,本宮要學的,還有很多,自然,最重要地是,本宮也牢記著自己的職責,絕不只是為了耕作而耕作,而是在耕作中,學習圣人的道理。”
“今日本宮方知,圣人之道,何其精深,他所想要推行的仁政,又是何等重要。而這,恰恰是耕作中學來的,不知百姓疾苦,哪里知道什么是仁政呢。只有知道百姓苦不堪言,本宮見他們衣衫襤褸,看他們食不果腹,看他們辛苦勞作,他們的所得,還不夠本宮衣上的一個邊角料子,本宮一頓膳食,竟超過了他們一年的所得,本宮見識的越多,越能體會圣人之道的意義。”
“到底什么是圣人之道。簡而言之,耕作!”
“……”楊廷和老臉抽搐。
朱厚照卻是感慨,這一次,他不是為了辯論,而是發自肺腑的感嘆:“只有耕作,地里才會長出糧食,才能養活天下人啊,圣人的道理,是在田畝阡陌之中,不是在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