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說罷,吁了口氣。
倒是一旁的劉健道:“陛下。”
弘治皇帝頷首。
劉健道:“明年春闈,按祖宗成法,也要開始了,不知陛下何時昭告天下,如此,讀書人也可早做準備。”
何止是讀書人要早做準備,便是劉健也磨刀霍霍啊。
自己的兒子,乃是舉人,雖說賜了爵,可作為劉家的后人,怎么能不考一考。
若能金榜題名,劉家便是一門兩進士,這是何等榮耀的事。
劉健巴巴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沉默良久,手撫著案牘,徐徐道:“是啊,也該要昭告天下了,這是讀書人們最盼望的事。”
他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朕念,你們記下。”
立即有招待翰林提筆,在角落里預備記錄。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膺天命、承祖宗列圣之統一,以臨天下,于茲十有五年,夙夜兢兢,思弘化理,非法諸古而不可然。嘗考之前代繼統之君,守成稱賢莫盛于夏之啟、商之中宗高宗、周之成康、之數君者,治績之美具在方策,果何道以致之。近世儒者之論,謂圣王以求任輔相為先,又謂君之圣者以辨君子與小人,數君之致治也,其亦有藉于是耶。
在此頓了頓,弘治皇帝居然覺得自己眼角有些濕潤,當他道出夙夜兢兢時,竟覺得是發自肺腑,他太疲倦了,只希望如人們常說的一樣,能有一日,可以眾正盈朝,無數能臣成為自己的左右臂膀,至少……可以分擔一些自己的巨大壓力。
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感,他在想,或許了,夏啟和周朝的成康這樣的賢君,也一定如自己這般吧。
他繼續道:“且輔相之賢否、君子小人之情狀,未易知也。茲欲簡賢為輔,用君子不惑于小人,將安所據耶,天下之務固非一端,以今日之所急者言之,若禮樂教化、若選才課績,征賦之法,兵刑之令,皆斟酌于古然行之,既久不能無弊焉。袪其弊而救之,欲化行政舉如祖宗創制之初,比隆前代何施何為而得其道邪。朕求良策,于是開科舉,擇佳期于弘治十五年春!”
劉健不由錯愕的抬眸,看著弘治皇帝。
馬文升也驚訝的抬頭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天下之務固非一端,以今日之所急者言之,若禮樂教化、若選才課績,征賦之法,兵刑之令,皆斟酌于古然行之,既久不能無弊焉。袪其弊而救之,欲化行政舉如祖宗創制之初,比隆前代何施何為而得其道邪……”
他們是弘治皇帝的肱骨之臣,顯然最詫異的,乃是這一句話。
這話的意思是,天下的事有很多,就以今日而言,朝廷最急迫的事,有選才、有教化、有刑法、有賦稅,這些急迫的事,歷來都在效古代的先例而行之,這古法,其實就是祖宗之法……
可是,此后的話才是關鍵,可這些祖宗之法,施行的久了,怎么能沒有弊端呢,袪除這些弊病而去彌補,就如同太祖高皇帝在時創立祖法時一樣,這不是壞事。
陛下……竟有對祖宗成法不滿意,且有意改祖宗之制之心?
當然,這里頭已是極隱晦了,并沒有**裸的說出什么過激之言,卻只說,太祖高皇帝可以創制,作為后人,有何不可?
可當今陛下,乃是歷來習慣于墨守成規的弘治天子啊。
連他竟也開始起心動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