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是個厚道的人,不愿意和人發生爭執。
當然,主要是他乃禮部尚書,方繼藩也不能啪嘰一下,打斷他的腿。
總要給朝廷一點面子嘛。
可是現在……方繼藩一聽宣教之功,就不太樂意了。
方繼藩隨即笑了起來:“張部堂說的是,張部堂果然不愧是禮部尚書啊。”
張升捋須,笑容可掬的道:“都尉做的很好,為朝廷解決了燃眉之急……”
方繼藩笑呵呵的搖頭:“哪里,哪里,些許小事而已,不足掛齒,我這個人,打小就樂于助人,畢竟,助人為快樂之本呢,何況,太子殿下,我歷來視之如手足兄弟,他好,我也好。”
張升頷首,有道理,有道理,看看,連方繼藩都如此明事理了,這是好事啊,以后禮部的功勞簿里,又添了濃重的一筆,沒有禮部長年累月的宣教,方繼藩能洗心革面嗎?
他正待要說什么。
方繼藩卻嘆道:“最重要的是,朝廷有難處啊,這些年來,陛下既要下西洋,而天災呢,卻是頻繁。而今,交趾那里,又是亂象叢生,國庫、內帑,哪怕是鎮國府。還有陛下、太子殿下,還有內閣的劉公,哪一個不是成日愁眉苦臉,難啊,百姓們過的這么苦,我方繼藩只是力所能及而已,家財是身外之物。”
弘治皇帝等人暗暗點頭,方繼藩說的好。
張升也笑了:“不錯,不錯……”
方繼藩突然道:“我是駙馬都尉,捐納十幾個礦,不算什么,應該的,我方繼藩,世受國恩嘛。不過……張部尚……敢問一下……你受了國恩嗎?”
“……”
一下子暖閣里的氣氛驟冷。
張升心里咯噔了一下。
突然……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
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張升當然不能搖頭說,沒有,我都是靠自己努力才有今天的。這話是當然不敢說的,只好硬著頭皮道:“吾蒙陛下不棄,忝為禮部尚書,此乃厚恩,吾銘記于心。”
方繼藩笑吟吟的凝視張升,格外鄭重的說道:“是啊,原來張部尚,也世受國恩,這個…………現在國家和朝廷,很艱難啊,陛下……每日都不開心,窮……作為臣子,為陛下分憂,為太子殿下解難,這……是本份吧。”
張升驟然之間,頭皮發麻。
劉健尷尬了起來,拼命咳嗽。
謝遷抬頭看著房梁……
李東陽沉默著,不發一言。
馬文升臉色很平靜,他已經習慣了,流年不利嘛,那些該死的相師,統統都不是東西,人人都說自己好運來了……好個屁的運!
算了……反正習慣了……
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即將要發生了,可卻無力阻止,只能裝傻。
果然,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張升,一字一句的說道:“張部堂啊,你既受了國恩,陛下和朝廷,又這么困難,我……咳咳……”方繼藩說著不由停頓了片刻,然后挺起了腰板:“我方繼藩,尚且捐納了這么多礦產,你是禮部尚書,最明事理的,乃天下楷模典范,要不要,也捐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