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出海的水手,都是天津衛的軍戶,當初被編入水師,讓他們出海,不知多少人,是哭著上船的,以至于那些沒有征召的軍戶,心里長長松了口氣,運氣啊,下海,這不就成王八了嗎?死在了外面,尸骨無存,家里老NIANG死了都沒人照應。
可現在……不少人哭了。
他們都是赤貧之人,三餐不繼,哪里想到,當初被同情的人,轉眼之間,卻已是富甲一方,成為大富,發跡了啊。
而且,顯然他們找到了好靠山,徐大使領著他們,自港口出來,后頭是壽寧侯,前頭那個,據聞是方家的門生,金銀也統統分送西山鎮國府和宮中,人們不斷口耳相傳,方知這銀子,水兵們可隨時去西山支取。
他們如驕傲的小公雞一般,招搖過市,別看衣衫襤褸,可腰桿子硬,更不一樣的人,這些在船上的人,久經磨難,和不少同袍共患過難,彼此之間,情誼深厚,這些在海外殺人如麻之人,給人一種,不同的氣質。
哪怕是當初被人瞧不起的人,到了港,領了一張銀子的憑證,便匆匆趕去自家見自己的老母,他們的家,大多都是從前可憐的軍戶人家,父死子繼,人到了家徒四壁的家中,見了老母親,頓時跪下,滔滔大哭,家中若有兄弟和妻兒子女的,更是一家人抱頭痛哭。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人還活著。
哭過之后,本地的千戶官便找上了門,這消息簡直是在瘋狂。
譬如本地的千戶就得知,自己轄下的二狗回來。
聽說發了大財,這些上官,平時早就將軍中的田產據為己有,視下頭的兵丁,為自己的農奴,而今二狗這樣的貨色都發大財了,自然免不得打主意。
于是,忙帶著人,匆匆到了二狗家,人還未到,不少附近的軍戶,都來看稀罕了,人們個個咧著嘴,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覺得可能有樂子瞧的,自然,也少不得有人為之擔憂的。
外頭里三層、外三層,烏壓壓的統統是人。千戶官一進門,便笑嘻嘻的道:“二狗回來了啊。”
這二狗聽罷,沒什么反應,倒是他的母親和妻兒們,嚇得臉色發白。
千戶官自顧自的坐下,幾個心腹的家丁便狐假虎威的站在了一邊。
千戶官翹著腳道:“二狗,你回來便好,你看看你娘,若不是本官照應著,早死了,聽說你發了財,好吧,按照衛里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你這銀子……”
二狗站起來。
看著無數眼睛看著自己。
這千戶官算是吃死了二狗了,人們竊竊私語,不少人為他惋惜。
從前的二狗,是個膽小怕事的人,見了千戶官,便怯弱無比,軍戶的悲慘來源于,他們完全是依附在武官身上,武官們掌握了他們一家老小的生死。
二狗的母親見狀,惶恐不安的要給千戶官行禮。
二狗卻是平靜的看著千戶官。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出海時,見了千戶官時,心中又敬又畏,現在再看他,三年不見,竟覺得此人滑即可笑。
二狗上前:“倒是多謝了程千戶照顧家母,程千戶問什么銀子。”
“哈哈,當然是從海外得來的銀子,這事,我早知道,按照規矩……”
“程千戶想要?”二狗奇怪的看著他。
程千戶便翹著腳,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