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口中所言的流民,所言的倒斃在路邊,客死異鄉的人,不像是空穴來風。
倘若如此,難道自己能心安理得嗎?
“你罵誰?”楊雅面子拉不住,他面帶羞怒,想要反駁。
“罵的是你!”劉瑾擦干了淚,雙目赤紅:“罵的便是你這畜生!”
“你……你好大的膽……”楊雅試圖用自己的官威,壓住劉瑾,事實上,他已有些慌了。
可就在這時,突然……在這明倫堂外。
一群原本在看熱鬧的莊客,突然有人滔滔大哭起來:“我……我的兒子……”
這莊戶,幾乎要昏厥過去,他撕心裂肺的大喊:“我的兒子,當初逃荒時,便死在了路上,本來……他可以活的,可若不是一場大病,若不是尋不到人診治,何至于一場病,便沒了……我的兒……”
無數人,眼圈紅了。
莊戶們,感受最深。
他們在來西山之前,都有一個凄慘的過去。
固然他們已經擺脫了曾經的饑餓和貧窮,可現在,被劉瑾這么一通滔滔大哭,無數悲傷的記憶涌上了心頭。
有人憤怒道:“狗官,你還自稱自己是讀書人,若不是你們這些狗官,我家里的地,何至于被劣紳奪去,畜生!”
有人厲聲道:“什么為蒼生立命,什么為圣人代言,大災的時候,你們躲在府衙里,照舊大吃大喝,我們活不下去了,四處逃荒,沿途死亡過半,你們怎么可以如此無動于衷,哪怕你們只是肯做一點分內之事,又何至如此?”
無數人憤怒和痛哭起來,居然吵做了一團。
楊雅看著外頭蜂擁的人群,嚇壞了,臉色慘然,整個人幾乎要癱下去。他看著泣不成聲的劉瑾,看著一張張憤怒又痛苦的臉,這些人離自己如此之近,甚至……他的身后,那些和他站在一起的翰林,竟也不斷后退,和他站的遠了許多。
其他的讀書人則冷漠的看著自己,是譏笑,那等哪怕你楊雅是清流,清貴無比,楊雅也完全沒有找到任何的優越感,因為這一個個冷漠的眼睛里,透出來的是**裸的鄙夷。
楊雅后退一步,他不禁道:“這不該算在我的頭上,與我何干?”
哭聲和叫罵聲更盛。
劉瑾此時,面色獰然,道:“今日聽了劉先生的道理,咱方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圣人大道,就在這里,真正的圣學,不是你們這些狗儒們的高談闊論,也不是你們的狗屁錦繡文章,真正的圣學,是人該理解別人的痛苦,應當是‘圣人之道無異于百姓日用’,是‘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這同理之心,說到了咱的心坎里去了,說到了心坎里去了啊!”
劉瑾悲戚的大吼,他毫不猶豫,跪在了劉文善的腳下:“劉先生,你是大賢,從此之后,無論你瞧得起瞧不起咱,咱這輩子,蒙你的教誨,便將你當做自己的師父一樣看待,將來,等咱發跡了,便將你當做親爹一般供奉,你若不嫌,便收咱入門,收了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