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墨眼簾子很重,想睡覺,方才還坐著,轉眼便仰躺在軟墊子上,口里哈哈的喘著重氣,可偶爾,又被這讀書聲吵起來,便眼睛防備的睜開一線,又繼續瞇上,而后,又睜開一線……
如此反復。
方小藩比朱載墨大了一些,卻也抱著她的大腦袋,腦袋磕在軟席上的一個小幾子上,鼻涕吸上來,又流下去。
朱厚照:“……”
張皇后卻是板著臉跟著來,將朱厚照扯回來:“這讀書,準不會有錯的,母后思來想去,你現在總是四處游手好閑,令人操心,想來,是開蒙開的遲了,好了,好了,他們睡了,今日的功課,就做到此吧,不要驚擾他們休息,抱回去。”
乳母們便將兩個孩子抱出去。
朱厚照腦海里,頓時浮現自己幼時被人灌輸四書的一幕,突然沮喪起來:“母后,兒臣要告辭了。”
張皇后卻溫言細語的道:“兒子讀書,你這做爹的,竟還這個樣子……”
……
朱厚照不開心。
抬頭看天。
這紫禁城的天,很廣闊,古代天子們,最喜歡感慨的就是,朕只在這洞天之中,好似他有多悲慘似得。
這讓上一世,住在筒子樓里的方繼藩覺得很尷尬啊,你大爺,上一輩子,我租的房里,陽臺都沒兩米長呢。
朱厚照瞇著眼:“看來父皇和母后是很嫌棄本宮了,他們不希望,本宮的兒子,是本宮這樣的人。”
這一聲感嘆,挺心酸的。
即便是誰都知道,太子出息了,簡直就是個天才。
可哪怕是親生父母,依舊覺得,他不是效仿的對象,這……很尷尬哪。
方繼藩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方繼藩道:“殿下,你餓不餓?”
朱厚照凝視了方繼藩很久,低垂著頭:“不吃了,你自個兒去吃。”
方繼藩這時才知道,朱厚照是真的傷心了。
就如得了腦疾的自己,希望得到別人的理解,可事實上,人們卻總將一個超越了這個時代的人,當做是怪物一樣看待。
即便這個怪物是天才。
居然連溫先生的邊爐都不想吃,太子殿下,這該有多傷心哪,方繼藩一臉同情的看他:“殿下,優秀的人,總是不容于世的,譬如臣,也是這樣的人。”
“我懂。”朱厚照點頭,擠出笑容。
方繼藩又忍不住感慨:“這世上的人,都喜歡按部就班的人,仿佛只有按著前人的軌跡,才可使人放心,所以,任何想做大事的人,都會覺得寂寞。”
朱厚照想了想:“老方,還是你知本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