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啊。
又不是神仙!
倒是牟斌一路上,算是想明白了:“陛下莫非忘了,歐陽侍學推遲了一月的時間赴任,想來……卑下以為,他既非是游山玩水,也并非是不知所蹤,而是早有預謀,不不不,是早有目的,這一月時間,他都在明察暗訪,直到將這定興縣的所有底細,統統摸了個一清二楚。”
“一月時間,足夠暗訪嗎?”弘治皇帝突然問。
牟斌汗顏。
一旁的蕭敬,竟也意識到了什么,頓時汗流浹背。
論起明察暗訪,廠衛,才是專業啊。
按理來說,這廠衛無孔不入,本就是靠這個混飯吃的。
牟斌不知該怎么回答。
若是說足夠時間暗訪,可問題在于,陛下早已注意到了定興縣,也命廠衛暗中盯著了,可為何,這案卷中的這些事,歐陽志知道,廠衛卻沒有人來稟報,這里頭,牽涉到了多少冤屈的亡魂啊,廠衛難道視而不見?
可牟斌說沒有足夠的時間暗訪,那么,廠衛這么多人手,吃了這么多的皇糧,難道都是酒囊飯袋不成?
牟斌戰戰兢兢道:“陛下,這……”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可怕啊,真是可怕,小小一縣,竟有這么多城狐社鼠之輩,在你們看來,這只是一樁案子,在朕看來,這是無數的血淚啊,你們固然沒有感受,朕當初,何曾有此感受,可今日若換了朕和你們是被這些人所欺壓的孤兒寡母,是他們冤屈和殺戮的百姓,朕和你們,怎么想?”
牟斌忙道:“卑下萬死!”
一看牟斌認錯。
蕭敬心里無語,牟斌你坑咱啊,應當咱先說萬死的,他忙不迭的拜倒:“奴婢萬死。”
弘治皇帝胸膛起伏,厲聲道:“朕只知,民間有疾苦,卻萬萬不曾想到,竟是至這樣的地步,廠衛這么多年來,奏報的都是些什么東西,數萬的親軍校尉、力士,報的又是什么?一縣如此,一府呢?一省呢?天下兩京十三省呢?”
二人只是匍匐在地,不敢做聲!
弘治皇帝更怒:“虧得你們還成日說,百姓們無不受朕的恩賜,無不感恩戴德,哈哈,感恩戴德,虧得你們說的出口,一吏之惡,即是朕惡,一官之惡,亦是朕惡;難道你們不知,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嗎?”
“奴婢……奴婢……”蕭敬要哭了,他想解釋來著,可是沒有法子解釋啊。任何的解釋,在此刻,都是蒼白無力。
廠衛這些日子,也奏報了不少定興縣的事,畢竟陛下關注,可……和歐陽志相比,這么多人手布置下去,竟還不如一個孑身入定興縣的忠厚老實人。
弘治皇帝感慨:“歐陽卿家,實是朕的肱骨,他一人,抵得上你們這上上下下數萬的酒囊飯袋……”
“……”
這就罵的有點狠了。
可蕭敬和牟斌,卻是屁都不敢放!
“可恥!”弘治皇帝厲聲痛斥。
他氣的將手中的奏疏灑落一旁,拂袖道:“下旨,嘉獎歐陽志……將這些卷宗,進行整理,傳抄邸報,給這天下的父母官們,都看看,不只各地的官府,要看,要抄寫,要上書來說一說,他們看過這些卷宗之后,有何心得,讓他們告訴朕,他們看到了什么,學到了什么,以后該做什么?還有你們?所有親軍五品以上武官,也要抄,也要寫,每人抄寫五遍……還有所有的勛臣,所有的公侯伯……”
“……”
這卷宗……可是洋洋灑灑數萬言啊。
陛下,這……
五遍……
蕭敬和牟斌,哪里敢說什么,只是磕頭如搗蒜。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是有道理的,你太優秀了,豈不就顯得,其他人不甚高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