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莞爾微笑,推開了柴門。
呼呼的風便灌了進去。
弘治皇帝左右顧盼,便見十幾個生員,亂糟糟的或攏著袖子坐,或躺在炕上,工棚里,是一個殘破的桌子,桌上有酒,還有零散的圖紙。
眾人一見陌生人進來,細細一看,此人的大髦之下,竟是大紅色的朝服,那五爪金龍霎是耀眼。
所有人一臉錯愕。
再看站在此人身邊的……不正是師公方繼藩是誰。
十幾個生員像是石化了。
弘治皇帝抬步進去,背著手,輕描淡寫道:“不必多禮了。”
這叫先發制人。
他一說不必多禮,嚇的常威幾個,匆匆忙忙就要拜倒,弘治皇帝卻是一揮袖子,卻是笑吟吟的道:“今日真冷啊,說著,便坐在了靠近炭盆的炕上,他隨手撿起桌上一份圖紙,細細看過之后,里頭密密麻麻,全是繪圖和數字,看不懂。
常威等人跪下了:“見過陛下,見過師公。”
方繼藩笑呵呵的道:“陛下來看望你們了,不要多禮,陛下的性子是極好的,都起來吧。”
常威等人戰戰兢兢的起來。
弘治皇帝已將圖紙放下,他抬頭,這柴門之外,無數的宦官、官員和侍衛依舊還在寒風之中。
只可惜,這里狹小,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弘治皇帝感慨道:“真是不易啊,一條道路,要修筑起來,竟有這么多人的心血,朕在宮里,走在瀝青路里,尚不覺得什么,今日來此一見,方知這是無數人嘔心瀝血的結果。”
生員們都是瑟瑟不敢做聲。
弘治皇帝微笑道:“大明就是一座宅子,宅子底下,就是基石,這漂亮的宅子上頭,哪怕有人再光鮮,卻也是在這基石之上的。你們……都是秀才?”
方繼藩朝他們喝道:“回話,仔細著回答。”
來的有些匆忙,方繼藩都來不及讓他們準備,現在倒是很擔心,這些家伙說錯了話。
常威拜倒,叩首:“回稟陛下,學生人等,都是秀才。”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可為何……學這修橋鋪路之學呢?”
常威等人,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老半天,才有人道:“這世上,總要有人來修,學生們……學業不成,學這建橋鋪路之法,又有何妨?”
“好一個這世上總要有人來修橋鋪路。”弘治皇帝樂了:“卿家所言,最樸實,卻也最動人心。你們的師公,成日都在和你們的恩師,宣揚他們的新學,同理、至簡、踐行和良知,在朕看來,你們做到了,很了不起。”
弘治皇帝垂頭,看到了桌上的酒,他笑吟吟的道:“你們還喝酒?喝酒能御寒,不錯,不錯。”
說著,他拿起了酒囊,打開塞……
方繼藩一看,有點懵。
啥意思……陛下這也是要踐行同理之心吧,也喝一口,表示一下與民同樂?
臥槽……
“陛下……”
方繼藩剛開口。
弘治皇帝果然,咕咚咕咚對準了瓶口,一大口酒便灌進肚子……
“……”方繼藩眼睛睜的大大的,他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