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心里,既有幾分擔憂,又有幾分暢快。
他低頭,看著一個個人名,這上頭,有大功者,后頭都留有了備注,弘治皇帝看的很認真,心里不禁琢磨,不知修此功勞簿子的人是誰,倒是有模有樣。
他足足看了小半時辰,方才深吸一口氣,抬眸道:“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想不到此戰竟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尤其是方正卿等人,大放異彩,載墨,何故這里沒有你的功勞?”
朱載墨泰然道:“孫臣作為皇孫,天潢貴胄,與他們并肩而戰已是罪過,哪里有功,孫臣以后再不輕易冒險了。”
聽了這話,弘治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錯,朕所擔心的,就是這個,怕就怕你學你的父親,想不到你倒還知是非。”
“當時是事情緊急。”朱載墨道:“孫臣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奮力一搏、孤注一擲,幸賴皇天保佑。”
弘治皇帝和劉健都露出會心的笑容,心里暗暗點頭。
是這個道理。
作為大明未來的繼承者,沖鋒陷陣不算本事,這天下,有的是勇士沖鋒陷陣,立下奇功。可天底下,能居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且能明察秋毫的人,只能有一個,這個人,必須是順應天命的人。
大明不缺功臣良將,缺的,是一個所有人都肯信服,肯為之效力的天子。
若是皇帝昏聵,哪怕再如何勇敢,又有何用?歷史上血淋淋的教訓,實在是不勝枚舉,可只要是好皇帝,他總能提拔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才來強大國家。
弘治皇帝最是憂慮的,就是自己的子孫,沒有這樣的人。
他凝視著朱載墨,目中是顯然易見的欣慰,而后又與劉健對視一眼。
劉健笑吟吟的道:“陛下,老臣有一個建議。”
弘治皇帝的心情很好,笑道:“劉卿但說無妨。”
劉健道:“老臣以為,陛下不妨就讓皇孫來對這些有功之士進行賞賜。”
“這……”
這是考教的意思了。
劉健是希望看看皇孫能否做到公平公正。
當然,這是有風險的。
畢竟皇孫還年少,若是賞賜過重,可宮中既然下了許諾,那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可是……
弘治皇帝卻沒有太多猶豫,他抖擻精神,手撫著案牘,只沉默了片刻,便道:“好,載墨,你來論功行賞。”
朱載墨氣定神閑的道:“孫臣遵旨。孫臣以為,此戰居功至偉者,乃是恩師。”
恩師……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方繼藩。
這下子,方繼藩總算是心里舒坦了一些,這就是,徒弟有良心的重要性。
只見朱載墨道:“正德衛數月能有小成,這和恩師的操練之法,以及放手讓孫臣們去操練分不開,若非如此,正德衛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因而,要追溯既往,恩師方為頭功。”
劉健在旁微笑,心里又是暗暗點頭:“不錯,不錯,尊師貴道,雖然他的恩師不靠譜,可是這尊師,卻是再緊要不過的事,尊師的人就能忠君,就懂得友愛,也就能有孝心,好孩子,好孩子啊。”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印堂發紅,心里亦是欣喜,他繼續看著朱載墨道:“如何賞賜呢?”
朱載墨道:“恩師已為公卿,位極人臣,又是富可敵國,尋常賞賜,對于恩師而言,不過爾爾,可……又不能不賞,孫臣愿與眾師兄弟一道寫下一幅字,可表孫臣等人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