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冕服,行動笨拙,待又行過大禮,而后,率百官至東配殿,東配殿里,香火鼎盛,弘治皇帝目光,落在了方景隆的神位上。
神位之上,乃是方景隆的畫像。
他抬頭,悲從心來。
我們都老了。
可新津郡王,忠魂卻已歸天,想來,定是列于祖先英靈之側。
禮官開始念誦祭文。
祭文里的每一個詞句,俱都是逐字逐句,經過翰林院、內閣,甚至是皇帝親自朱批過的。
這等摳字眼的行為,是一絲一毫都容不得差錯,什么樣的恩榮,立過什么樣的功勞,與皇家的親疏,都與祭文息息相關。
方繼藩已被宦官牽著,到了自己的位置,弘治皇帝聽到方繼藩的哭聲,心里也如鯁在喉,那祭文冗長,禮官念的又慢,他屏息而立,已是聽不清晰祭文的內容了,只是心里浮想聯翩,數不盡的哀涼。
東配殿外,百官紛紛垂手而立。
還未到他們祭祀的時候,彼此之間,也不禁低聲竊竊私語。
人死為大。
此時……人們低聲議論起新津郡王,不禁感慨:“郡王大功于朝,不驕不躁,堪為人杰,不啻武穆再生,武寧轉世啊。”
“方才見齊國公慟哭哀嚎,現在細細想來,齊國公喪父之痛,其痛悲絕,這孩子,還是有孝心的。”
“齊國公只是性子暴躁而已,并非十惡不赦,他若非腦疾,想來,不至如此。我瞧他不發病時,還是挺和氣的。”
“不是聽說,他發病時才和氣嗎?”
“腦疾之事,真是玄妙,連醫學院,尚且一知半解,我等……豈知?”
“哎,看看劉公,劉公也是悲痛欲絕,方才差點昏厥了。”
“這是自然……聽說……其子劉杰,生死未卜,可憐吶,怕就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所有人唏噓著,有人不禁被這哀涼的氣氛所感染,竟也是眼睛眨動,泛出淚來。
尤其是老臣,這些到了古稀之年的人,想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不禁兔死狐悲。
……
另一邊。
劉健傷心的不能自己,宦官忙是將他攙著,劉健和李東陽,都不禁擔心起來。
自從噩耗傳來,劉公的身體,越來越差,虧得他還堅強,如若不然,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李東陽只是唏噓感慨,想當初的內閣三學士,而今,都已年過古稀,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年輕時的躊躇滿志,壯年時的春風得意,極至遲暮,尚能入閣拜相,這樣的人生,何其的完美,可到了如今……
李東陽悲痛的流出淚來。
謝遷倒還穩重,掖了掖李東陽的大袖,低聲道:“劉公悲絕,賓之為百官之首,理當持重。”
李東陽才意識到什么:“只是哀嘆新津郡王……哎,方家,又留下了兩個獨苗苗啊。”
謝遷也不禁感慨,低聲道:“是啊,新津郡王功業未競,實是可惜,而齊國公……”
…………
正說著,太廟外頭,卻引發了一陣騷亂。
這里早已是里三層外三層的金吾衛嚴防死守,又有低級的文武官員,在此靜候。
卻在此時,通政司一封快報傳來。
傳報的乃是通政司堂官。
這堂官想要入太廟。
自是被人截住。
堂官卻是要瘋了:“要立即見駕,不,哪怕是急報傳至太廟之內,諸公手里也可,不得了,不得了啊。”
禁衛哪里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