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沉默了。
他開始懷疑人生。
為啥自己的所有思想和人生經驗,都在這幾年,不斷的被顛覆。
這么重大的事,牽涉到了國計民生,方繼藩說的是對的。
這些商賈若是學了士紳,不去擴大生產,不將銀子拿出來消費,最后,他們只會變成另一群的士紳,銀子是需要流動的,不流動,無數人就沒有了生計,朝廷的新政,也就收不到足夠的稅賦。
這一切,都是息息相關、環環相扣,哪一點出了紕漏,都要出大問題。
因此,改變社會風氣,鼓勵商賈們敢于拿出銀子,是重中之重。
弘治皇帝方才,在剎那之間,竟曾想到,自己是不是該下一道安商的詔書,又或者是……責令內閣,弄出一點什么措施。
可方繼藩這家伙,信誓旦旦,說是有一人,可以辦成這件事。
這個人,不是什么鴻儒,也不是什么名士,只是一個奴仆。
國家大事,焉能如此兒戲?
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方繼藩看著弘治皇帝的眼神。
是的,沒錯,這個眼神很熟悉。
當初方繼藩推薦自己門生的時候,弘治皇帝,也是這樣的表情。
只不過……
弘治皇帝發現方繼藩變了。
從前至少還有節操,尚且知道,推薦自己的門生弟子。
現在好了,家奴也充塞了進來。
這是啥意思?
弘治皇帝道:“還有其他的人選嗎?朕看王守仁、江臣這些人,也不錯。”
方繼藩搖頭:“陛下,這件事,只能鄧健去辦,王守仁等人,不及鄧健之萬一,給鄧健提鞋都不配。”
弘治皇帝震驚了:“那你命那鄧健到御前來,朕且看看。”
方繼藩忙搖頭:“這狗奴沒見過大世面,若是見了陛下,只恐沖撞了圣駕,兒臣以為,還是不見的好。”
弘治皇帝憋了一口氣,良久,嘆道:“也罷,你去辦吧,試一試。”
方繼藩道:“那么兒臣告辭了。對了,陛下,兒臣……這事,還需太子殿下一道幫襯,能否容請太子殿下隨兒臣一道告辭。”
不管怎么說,也得將太子弄出去啊,留在這里,準還要挨揍。
朱厚照不服輸的道:“不走,不走,今日父皇不認這個錯,便住在宮中了。”
方繼藩拉著他的袖子:“殿下,正事要緊,有啥事,以后再說。”
弘治皇帝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懶得再和朱厚照計較:“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