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友情,此后的同窗之情,往事歷歷在目,他的腦海里,對于徐經的想象,依舊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唯一的遺憾,便是自己早已失去了江南才子的風流倜儻,也沒了與人豪飲的灑脫。
方繼藩落座,翹起腿,呷了口茶,看著侍奉在一旁的唐寅,開口第一句便道:“伯虎啊,休妻了沒有?”
唐寅:“……”
他家中那個惡妻,確實很令人討厭。
作為唐寅的恩師,關心自己的弟子的婚姻狀況,這是很合理的。
唐寅道:“早就寫了休書,可是其家人,來鬧了幾回。”
方繼藩齜牙:“他們來鬧,沒有報我的名字嗎?”
唐寅羞愧的低下頭。
可他心里,卻頗為感動,恩師迄今,竟還關心學生的生活,家中不寧,作為弟子,真是愧對恩師。
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方繼藩道:“有什么話便說。”
“弟子認得一個女子,叫九娘……”
方繼藩心里隱隱有一點嫉妒,你咋認識這么多女子呢,為師怎么認識不到。
唐寅繼續道:”弟子與她,頗為投緣,只是無奈……無奈……哎……“
方繼藩道:“你能不能一口氣說,一句話里半斤水,不曉得的人,還以為這是為師教你的。”
唐寅硬著頭皮:“只是可惜,她是煙花女子。”
“呀。”方繼藩道:“伯虎你還成日在煙花之地廝混?”
“那是從前認得的,是在江南的時候。”唐寅臉通紅:“弟子想要續弦,可是……又擔心……”
“續吧,你喜歡便好。”方繼藩顯得很坦然。
“可是……恩師難道不怕……”
方繼藩搖搖頭:“既然你起了續弦之心,為了娶該女,又無視世俗非議,可見你是動了真情,你這輩子,命運多舛,難得遇到一顆明珠,還瞻前顧后做什么?為師早就被人罵習慣啦,自己弟子,娶一個煙花女子,這算什么,你喜歡,不畏流言蜚語,為師自然也不畏懼,何況,此女你既已認得了這么多年,至今還存著這心思,可見,你是認定了,為師最討厭男人納妾了,趕明兒我要上奏皇上,廢除納妾,既有心儀女子,娶了便是。”
納妾很討厭啊,作為駙馬,啊不,作為一個有良心且脫離了低級趣味,有著鐵膽擔當的真漢子,方繼藩十分抵觸這樣的風氣。
唐寅顯得驚訝,接著,拜倒在了方繼藩的腳下:“恩師……恩重如山,學生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恩師……學生牽累你了。”
方繼藩微笑點頭:“為師疼你。”
“噢,過些日子,讓那九娘來見一見。”
“是。”唐寅泣不成聲。
此前他所娶的官宦女子,勢力刻薄,唐寅曾家道中落,該女便鬧得家中雞犬不寧,沒有讓喪父和家道中落的唐寅有一丁點溫暖,此后拜入了方繼藩的門下,開始平步青云,那女人的娘家人,便成日上門,希望唐寅關照,方繼藩的支持,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休妻。
而今,又要……
他想到此,便慚愧的無地自容。
在天津衛住了兩日,便有人來報,船隊回來了。
方繼藩和唐寅,忙是帶著上下人等,至港口。
天津港外,率先進入海灣的,乃是人間渣滓王不仕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