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弘治皇帝睡去。
次日清早起來。
朱文靜照例來見駕,依舊在外候著。
方繼藩卻還沒起,本是蕭敬要派人去催一催的。
弘治皇帝擺擺手:“倒也不急,他年輕,年輕人嗜睡也是正常,讓他多歇一歇吧。”
弘治皇帝已是動了擺駕回宮的心思了,這里不能久待,畢竟自己的孫兒歷練還不夠,若是再久,朝中恐又要議論。只是現在時候還早,倒也不急于一時。
那翰林吳家旺則是早早來了侍駕。
吳家旺顯然沒有睡好,眼簾下是一片烏青,冷不丁的道:“陛下……”
弘治皇帝便抬頭,凝視著吳家旺:“卿家有什么話說嗎?”
吳家旺顯得欲言又止。
弘治皇帝淡淡道:“但說無妨吧,朕早看你在旁有話想要說了。”
弘治皇帝說得很隨意,似乎看穿了吳家旺的心思。
吳家旺便期期艾艾道:“這劇團終究是下九流……陛下卻是要于天下各處建這劇團,豈不是倡導此風,這是靡靡之音啊,此風不可漲,一旦如此,豈不正應了……應了……”
弘治皇帝看著吳家旺:“應了什么?”
吳家旺慌忙拜下,才道:“應了這‘商女篷窗罅,猶唱后庭花’。”
弘治皇帝愣了一下,隨即不禁失笑:“朕讓百姓們聽戲,就成了靡靡之音了?”
吳家旺苦著臉道:“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無窮,凡事開了先河,后頭可就關不上了。”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看不出喜怒,先不理吳家旺,而是對蕭敬道:“將朱文靜叫進來吧。”
朱文靜精神抖擻的進來,拜下道:“臣……”
弘治皇帝擺手:“朱卿家來的正好,朕欲將昨夜的劇團推而廣之,此次劇團演出,你作為縣令,在幕后出力不小,你對此,以為如何?”
朱文靜頓了一下,似乎思考著什么,而后道:“臣以為不可。”
吳家旺聽到此,眉一挑,眼里露出了喜色。
卻聽朱文靜繼續道:“縣里沒銀子啊,這劇團的銀子,誰出?若是朝廷出銀子,當然再好不過,百姓們生活過于枯燥,讓他們聽聽戲,沒什么不好。能寓教于樂,就更好了。若是大縣要供養這么個戲班子,倒是沒問題,可惜下官所治,乃是小縣,這就有些吃力了。下縣是個小地方,卻因為距離京師近,這兩年來,臣到任之后,發現了諸多問題,譬如附近的保定開始新政,如火如荼,民始而富。而小縣呢,卻因為地處偏僻之地,官道年久失修,到了雨天就泥濘,鐵路又不來,交通阻塞,不見商戶,百姓們窮怕了,但凡是壯丁,便只好往京里和保定那兒跑,一年到頭,也不著家,這家中,只剩下了老弱婦孺。臣以為,眼下最著緊的,便是將鐵路修一修,否則……縣中男丁外流得太厲害。”
吳家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