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幽怨的看了王守仁一眼,突然咬牙切齒,可看到王守仁這干瘦的身軀,那太陽穴上鼓囊囊的,一眼瞧見,便曉得是個練家子,方繼藩終于冷靜下來,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可能著了風寒吧,伯安有心啦。”
王守仁更為關心:“恩師應該多休息。”
方繼藩又扯了扯嘴角道:“噢,好,知道了。”
王守仁又道:“陛下予以恩師重任,這章程……恩師有什么打算?”
方繼藩對這種事是最直接的,一揮手道:“你來寫,寫好了,就給為師看看,若是沒什么差錯,就遞上去。”
“可是陛下說了,讓恩師……”很顯然,王守仁是個不太懂得變通的人。
說實話,他若是懂得變通,以他的智商,這弘治朝還會有其他人什么事?
方繼藩這才想起了王守仁這耿直的性情,深呼吸一口氣,才道:“好,為師自己寫。伯安啊,你不要在為師面前晃啊晃,為師看著難受。”
王守仁沉默了片刻,凝視著方繼藩:“恩師莫非嫌棄學生?”
方繼藩:“……”
他只好露出了如沐春風的樣子:“伯安為什么這樣想,你是為師心里最柔軟的一塊,是為師的心頭肉啊。好啦,我說完了。”
王守仁若有所思。
他總覺得恩師有些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今日在殿上,自己過于耿直?
可是……
王守仁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可是恩師平日就是這樣教授自己的啊。
做人……要實在!
…………
方繼藩的心情雖然有那么一點郁郁,可領了皇帝的命令,方繼藩的動作很快。
這等事,宜早不宜遲,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方繼藩客氣了。
陛下希望得到更多的人才,而這些人才,科舉已經無法滿足需要了。
在小農社會的時候,要管理百姓,并不需要太多的才能,別人不識字,你能識字,別人不懂道理,你懂道理,這就是巨大的優勢。
可現如今,卻全然不同,數不清的行業,如雨后春筍一般的冒出來,越來越多專業的東西,根本不是只讀經史的人能夠掌控,這些人,開始越來越力不從心,可是他們卻是占據了高位,若是長久下去,對于朝廷,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弘治皇帝有這個念頭,固然已是引起了士林更大的擔憂。
可士林們……嗯,已被打包走了一批,影響力明顯微弱了一些。
因而,倒也不至于像數年前一般,引發太大的震動。
可即便如此,涉及到挖人祖墳的事,讀書人的怨氣,還是極大的。
可對于方繼藩而言,這一次新的教育改制,卻是關系到了他的切身利益。
不,準確的來說,關系到他的徒子徒孫們的未來。
他方繼藩承認自己就是一個護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