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朝廷命官,而且可能還牽涉到的人,竟在廟堂。
弘治皇帝下意識的豁然而起,臉色冰冷。
王守仁四顧左右,只沉默片刻,便道:“因為茲事體大,所以南通州知州與臣,在事先不敢輕易泄露,他順著臣的思路,在南通州秘密查辦此案,而臣和恩師也正好在此時乘著海船北上,等臣到了京,他們的密信也已到了京師了,而這密信之中所揭露的人,實是非同小可,此人……乃是……國子監祭酒……劉輝文……”
嗡嗡……
堂中頓時嘩然。
而事實上,對于有些大臣而言,其實當王守仁說到此事牽涉到的乃是南通州鹽課提舉司提舉官的時候,有人就已經猜測出幕后指使者是誰了。
這南通州,乃是通衢之地,此地的鹽課提舉司,最是肥厚,一向是朝中某些大臣爭奪之地,因而別看這南通州鹽課提舉司提舉只是區區五品,卻實是矚目。
誰不知道……現任的提舉乃是國子監祭酒劉輝文的得意門生呢。
果然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劉輝文。
劉輝文沉默著,他沒有吭聲。
而弘治皇帝也不可置信的看著劉輝文,眼中閃動著驚愕。
劉輝文歷經數朝,一直給弘治皇帝敦厚長者的形象。
哪里想到,他竟喪心病狂至此。
弘治皇帝第一個念頭是這是不是查錯了。
可是……劉輝文竟沒有喊冤,他只是將手蜷了起來,拼命的咳嗽。
這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劉輝文才喘了粗氣,氣定神閑卻又微微顫顫的站了出來,他須發皆白,每走一步,都似乎顯得費力。
隨即,他拜倒在地,口里平靜的道:“老臣侍奉了數朝的天子,而今垂垂老矣,陛下登極時,是老臣最欣慰的日子,因為……我大明終于迎來了一個圣明仁厚之君,老臣那時……真是欣慰啊……”
說著,他抬起了自己渾濁的眸子,眼里沒有畏懼,卻有著對于某一段美好時光的深深緬懷。
“可是……”他突然顯得痛心疾首起來:“可是十年之前,一切都變了,陛下開始不再崇尚禮義,不再向往成為賢德之君,卻只一味錙銖必較,處處以利為先,這些年來,老臣看著廟堂中的諸多事,真是心如刀絞……咳咳……”
說到這里,他又拼命的咳嗽,腦袋無力的垂下,眼里已是老淚縱橫:“這些日子,老臣都在想,事情怎么會到今日這個地步呢,為何陛下會聽信小人的讒言,陛下又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老臣想不明白,也想不通,難道這利益就比道德廉恥還要緊要嗎?那些雕蟲小技的雜學,竟比圣學更為高明?臣……垂垂老矣,不久之后,便要去見大明的列祖列宗,可老臣……不服……不服這一口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