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聽罷,立即前去安排。
劉文治卻背著手,來回踱步,這是他的習慣,但凡是要做一個重大決定時,都免不得要花一日半日,躲在房中,來回踱步,推敲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以及算計未來的諸多可能。
……
三日之后,那主事便匆匆來報:“小人打探仔細了,老爺,和傳言中說的一模一樣,這二人,養豬的法子,與眾不同,肯定是用了什么方子,那些生豬,個個都養的不錯,眼看著都要出欄了。”
“有很多人為之驚嘆吧?”劉文治滿面通紅,卻又緊張起來,仿佛一個抱著大元寶的孩子,生恐手中的寶貝被人奪去。
主事搖頭:“起初的時候,他們養豬,大家都稀罕,看的人不少,可漸漸的,許多人失去了興趣,去看的人,也就寥寥無幾了,老爺……”
劉文治打起精神:“不能等了。去備車馬,老夫要立即去拜訪,噢,對了,給老夫準備好名敕,他們不是一般人,因而,不要過于張揚,老夫當初,也曾有過秀才的公名,就換一身儒衫,戴著個綸巾去吧,車馬也盡力要樸實。”
他瞇著眼繼續吩咐道:”快去準備。“
…………
人是一種極容易適應環境的動物。
慢慢的,無論是王鰲還是周坦之,在面對困境,漸漸的放下了從前的榮光和驕傲時,他們也在慢慢的適應。
每日清早,周坦之都要先數豬。
看著這一頭頭的豬,漸漸的長大。
某種程度而言,周坦之也漸漸開始體會到了喜悅的滋味。
他近來睡得不好,白日要照顧著這些方什么藩們,夜里,還需去尋覓各種書籍,參照著明頌和養豬致富指南來不斷的摸索各種養豬之法。
此時的他,終于接受了自己前途無望的現實。
內心之中,固然是有蒼涼,也有過不甘。
可漸漸的……他只好將這些不甘,化為了養豬的動力。
他只是想像人證明,自己不服這個輸,他曾經有過金榜題名的榮光,今后……他也可以做的很好。
當做一件事變得純粹,當放下了一切的包袱,一個新的難題,卻是接踵而來。
自己可以養一輩子豬。
自己的妻兒們呢?
愧對祖宗啊。
他想到了自己曾是書香門第,想到自己也曾出生于顯赫。
想到宗祠里,那琳瑯滿目的排位,頓時……又時常眼里含淚,禍不及妻兒,禍不及子孫,可人與妻兒與子孫本為一體,這災禍降下,又有誰可以幸免呢?
王鰲能理解周坦之的感受,因而時不時的會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仿佛是在說,自己混了大半輩子,曾讓人仰望,可又如何,連一個弟子,尚且都不能保全。
“坦之,現如今,科舉已廢,汝子已十七歲了吧,從前讀的八股,看來,也沒有了作用,不如,老夫拉下臉來,去西山書院,再去求一求那齊國公,齊國公…哎…………不說他,無論齊國公是什么樣的人,可這西山書院,現在已是大勢所趨,汝子將來的前程要緊啊。”
周坦之聽到此處,啪嗒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恩師,學生獲罪,此罪有應得,恩師隨著學生受苦,學生本已羞愧難當,恨不得當下撞死在恩師面前。恩師是何等人,何時曾委曲求全過?恩師萬萬不可向那齊國公低頭啊,恩師挺著XIONG脯活了一輩子,臨到老了,怎可失節,恩師……若如此,弟子寧死也不從。”
王鰲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