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這才作罷,隨手撒了十幾張寶鈔,龜奴們便忙是惡狗撲食一般搶了,接著一哄而散。
此處不遠,便是珠簾,珠簾之后,一群婦人小心翼翼的竊窺,卻見方繼藩這面如冠玉的青年,頤指氣使,威風凜凜的模樣,抬手之間,便將寶鈔撒下去,這風采,和其他豪客全然不同,心里既是吃驚,恨不得自己是男人,又眼里露出只巴不得這蕭爺能有幸多瞧自己一眼的模樣。
于是,又是幽怨,又帶著幾分期待……
弘治皇帝將方繼藩叫到了一邊,低聲道:“今夜之事,回京之后,一字半句都不能說。”
方繼藩聽罷,虎軀一震,聲音極低道:“陛下和兒臣,真是想到了一處了,兒臣也是這樣想的。”
弘治皇帝的臉色這才稍緩,突又想起什么,道:“來此的客人,多是什么樣的人?”
方繼藩道:“這個……兒臣對這個也不是很懂啊,幾乎是一無所知,兒臣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今日是頭一遭,便連聽都不曾聽說過,陛下……兒臣敢對天起誓……日月可鑒啊。”
弘治皇帝:“……”
倒是一旁的護衛忍不住插嘴道:“陛下,來此的,多是一些官宦和讀書人,家里薄有家財,是以,才愛登花船,聽吹拉彈唱,飲酒放歌作樂,卑下久聞這十里秦淮,乃是溫柔鄉……”
弘治皇帝又皺起眉來。
方繼藩見弘治皇帝面帶異色,便不禁道:“陛下……”
“噢。”弘治皇帝的臉色漸漸的恢復起來,淡淡然道:“朕想起,每一次上書彈劾有傷風化的,是這些官宦和讀書人,對宮中橫加指責的也是他們,原以為他們是恪守著圣人的教誨,因而才橫加干涉他人。原來他們也愛來這樣的地方。”
方繼藩:“……”
方繼藩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嘆,當今陛下真是天真呀!
弘治皇帝搖搖頭,面上倒是看不到憤怒,或許……只是覺得匪夷所思,若論奢靡,自己的歷代先皇,所謂的奢靡,其實……和這等張燈結彩,夜夜笙歌比起來,也不過爾爾。
看來讀書人不但會說,還會玩。
弘治皇帝站起來,走至甲板,他依舊遠遠眺望著遠處的客棧。
猛地……他眼眸一張,驚異的道:“繼藩。”
方繼藩立即上前:“陛下……有何吩……”
“看。”弘治皇帝手指著客棧方向,似乎覺得那里有些不同尋常。
方繼藩連忙看去。
卻見那客棧大堂的燈火,卻是陡然的熄了。
要知道,這大堂的燈火……因為是客棧的緣故,是常年掌著燈的。
這猛地熄滅,緊接著……似乎……樓上本是黑暗的廂房,卻突然開始一盞盞的亮起燈來了。
這又有些不對頭了。
因為……此時入夜,這個時候,理當睡下,肯定是要將燈熄了,只有起夜時,才可能掌燈,可問題就在于,本是熄了的燈,若是點起了一盞,也只說明有人起夜而已,可若是一盞盞都點起來,這就說明,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事,驚醒了樓上廂的住客。
方繼藩也臉色凝重起來,便大叫:“這船上備了望遠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