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大喝之后,花船上的龜奴忙取了望遠鏡來。
自有了望遠鏡之后,這望遠鏡,便成了許多人家的必備之物,比如這花船上,有些客人,便喜歡坐在船上眺望著兩岸的景物,為了給客人提供便利,花船上備了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又不貴。
弘治皇帝接過了望遠鏡,死死的盯著遠處那客棧,透著玻璃窗,可勉強看到窗中似乎有人影,緊接著……那窗內的人影……似在撕斗。
打起來了……
弘治皇帝的臉色不自覺的慘然起來……
他雖還是不明白那里發生了什么。
可此時,卻已意識到,這是一場廝殺……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自己并不在客棧之中。
這使他的身軀有些顫抖,弘治皇帝幾乎脫口而出:“繼藩,你的判斷是對的。若非你執意如此,只怕此時……朕……”
后果……他已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他來此,可是奉皇帝之命的欽差啊。
這是何等的身份。
可是……這些人……怎么就……怎么就敢……
方繼藩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里,立即道:“陛下,能看到對方有多少人嗎?”
弘治皇帝搖頭,他的面上,依舊是慘然的,腦海里一片的混沌。
畢竟,在他眼里,今日所見的那個人,是個讀過書的人,不只讀過書,而且世代,都可能有人入朝為官,是公卿之后。
見他的談吐,也稱得上是斯文有禮。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若這是他所指使,那么……這和善和彬彬有禮的背后,簡直就是狼子野心。
倒是弘治皇帝想起來什么,肅然道:“來人,來人,派人登岸,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方繼藩立即道:“陛下,此時萬萬不可,現在當務之急,是保護陛下的安全,客棧里無論發生了什么,今天夜里,萬萬不可貿然讓他們察覺到蹤跡。”
弘治皇帝卻是急了,睜大了眼睛道:“可是蕭伴伴還在那里,蕭伴伴年紀不小了,若是遇事,只恐插翅難逃。”
方繼藩道:“陛下,蕭公公忠勇,一直都說,愿意為陛下赴湯蹈火,他的心里,只盼著陛下能夠平安,就算現在去救,不說已是趕不及了,且蕭公公泉下有知,若是讓陛下冒險,他便是死也不瞑目了。”
方繼藩臉上帶著可惜,嘆息道:“蕭公公,他是個好人啊。”
弘治皇帝在短暫的慌神之后,隨即……他的目光……陡然變得格外的幽深起來,眼底深處,殺氣重重。
他的手緊了緊,而后竟輕描淡寫的放下了望遠鏡,卻是整個人變得冷冽起來。
他素來極少動怒,可這一次……他手輕輕的敲了敲船舷,而后淡淡道:“繼藩說的不錯,蕭伴伴,可能已是救不得了,有人想要讓朕死……不,想讓朕的欽差死在這,這……倒是聞所未聞,朕今日方知,人心可以險惡至此,蕭伴伴伴朕多年,今日若是遇害,這是代朕死的,他們想要弒朕,朕……難道就不擅殺嗎?好……好的很……”
好的很三個字,猶如船下冰冷的河水,冰涼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