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忘初心啊。
蕭敬忙是應了,侍奉著弘治皇帝至內官監。
內官監上下萬萬料不到,在新皇登基的當口,上皇帝居然會來,眾人匆匆的出來迎駕。
弘治上皇帝下了乘輿,步入其中,隨即命人取了賬目來,這堆砌如山的賬目,令人看的眼花繚亂。
弘治上皇帝卻是樂在其中,道:“朕自己都想不到,居然存了這么多的股票和銀兩,朕所存內帑銀鈔,勝國朝百三十年歷代先皇們的十倍,百倍!”
蕭敬亦忍不住露出笑容道:“上皇……圣明。”
弘治上皇帝又唏噓:“這些股票,統統都留給皇帝吧,還有這些皇莊的收益,只是……現銀,朕必須帶走,存銀和寶鈔兩千三百七十二萬兩,朕……也就不留給皇帝了。”
其實這些現銀,和股票等有價之物比起來,并不算多,上皇帝要帶走的,終究還是小頭,可這……依舊是一個天文數目。
“陛下帶去黃金洲?”
“當然,帶去黃金洲。”
“有了這些銀子,陛下去了黃金洲,自然也可享清福了。”蕭敬又笑了笑道。
弘治皇帝卻是搖頭:“你錯了,清福,朕這輩子都怕是享不著了,讓子孫后代們去享吧,帶著這些銀子,對黃金洲有好處,黃金洲乃是不毛之地,有了銀子,就可招來更多人進行開墾,將那一片片的荒蕪之地,都變成肥沃的土地,算起來……這些銀子……是給朕的外孫的,朕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夢,夢見正卿啦,也不知他在黃金洲,現在過的如何,想到去了黃金洲,能見著他,朕心里總算踏實一些。”
蕭敬一愣,他張口想說什么,隨即又緘默起來。
弘治上皇帝看了他一眼,便道:“你有話要說?”
蕭敬搖頭:“奴婢不敢說。”
“說罷。”弘治上皇帝道:“無論說什么,朕都不會怪罪。”
上皇帝的人品還是很可信的,于是蕭敬大起了膽子:“上皇,奴婢……還以為……還以為上皇巡游黃金洲,既是將一批老臣帶走,還因為……上皇欲加強對黃金洲的控制,奴婢聽說,黃金洲之中,方家的封國,實力最強,上皇……此去,是為了……為了……”
“是為了提防方家?”
蕭敬連忙拜下,道:“奴婢萬死之罪。”
“又是帝王權術!”弘治皇帝嘆口氣道:“自幼,他們便讓朕讀資治通鑒,讀史,這歷朝歷代的史書,都是帝王將相之事,師傅們傳授的學問,也都隱晦的提及為君者當如何如何制衡,如何防范。”
蕭敬道:“這叫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弘治上皇帝搖頭:“你這奴婢,也跟著鸚鵡學舌了嗎?”
弘治上皇帝站起來,背著手踱步,口里繼續道:“可偏偏,你猜錯了。朕為何要防范方家,方家為我大明效的命還少嗎?沒有他們的功勞,何來今日的氣象,又何來的黃金洲,交趾,呂宋,何來的烏拉爾?天下太大太大了,大到自京師出發,向四方騎馬、行船,以至一年都未必能走到盡頭,這天下,萬國林立,難道土地還不夠多,山林和汪洋,還嫌不足嗎?大明基業未成,便想著如何相互提防,如何猜忌,如何防范,這所謂的帝王權術,真是可笑,現在就已開始起了這般的心思,美其名曰‘心術’,那么,不過是讓人笑話而已。朕要做的是,我大明慈則恩澤八方,怒則鞭撻四海,四海之內,定于一尊,這……也是皇帝的心思,他是朕的兒子,朕最清楚他,他的心,比朕要大。朕希望的是……皇帝與繼藩,能夠齊心合力,而非是彼此猜忌,否則……權術是有了,臣子也都已降服了,大明的宏圖,卻是毀于一旦。”
弘治上皇帝的臉色溫和了許多,隨即道:“況且,朕只一子一女,豈可厚此薄彼呢,方家的子孫,都是朕的外孫,也是朕的骨肉,他們流淌的也是朕的骨血啊,朕此去,不是為了提防和防范,是去幫襯的,朕將天下給了皇帝,朕這多余的銀子,還有這有用之身,索性就統統留給正卿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