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蘇通臉上帶著一股怪異的笑容。沈溪不由吸了口氣,這蘇通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鄭謙眼睛笑彎成一條縫:“蘇兄若愿前往,在下隨時都可,只是……不知幾時能到府上做客?”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等文會結束,且隨我回府,讓內人備好酒菜,你我把酒言歡。”
蘇通說這話時,邀請的對象僅只鄭謙,其寓意非常明顯。這算是他跟鄭謙私下里的“交易”,別人想去也沒份。
沈溪突然感覺一陣惡寒,還好他沒娶妻納妾,不然被蘇通盯上,就算惡心也能把他給惡心死。但在當下士子普遍腐化糜爛的風氣下,偏偏還是“雅好”,連一些歷史留名的大文豪都對此樂此不疲,沈溪沒法用他的價值觀去批判蘇通和鄭謙。
沈溪轉了個話題,問道:“蘇公子,前段時間你所受創傷,沒什么大礙吧?”
蘇通恨恨一嘆,拳頭握得緊緊的:“姓高的對我之辱,來日必當加倍奉還!”說完臉上不見了笑容,連剛才談及酒色風月的自在也消失不見,換上的是兇戾之色。
……
……
相約之處,乃是一處名為“翠云茶坊”的茶樓,府城城東汀江之畔的一處二層木樓,登上樓臺,青山綠水以及城市的喧囂盡皆呈現眼前。
這次的文會,算是一次學術交流,參加之人未必需要之前就認識,可以由中間人來作為引介。
同一個學塾和學館出來的,又或者是同地域、同宗之人,都可以成為小團體。
蘇通交游廣闊,他先喪母后喪父,耽誤了好幾年才參加縣試,等于是留級生,這幾屆城里稍有名望的考生,跟他多少都有來往,也因為他學問好性子豁達,舍得花錢,別人也愿意跟他親近。
整個翠云茶坊的二樓被參加文會的一眾士子包了下來,坐了七八桌三四十人,其中以往屆考生居多,蘇通跟這些人交情反而更好。
作為文會的發起者,蘇通從中代為引介,也與會的士子都知道沈溪就是如今在汀州府被人談論最多、以兩句詩拿下府試案首之位的“小神童”。
禮節上,這些人對沈溪還算客氣,但等照面時的笑臉過去,換上的就是質疑與不屑了。
沈溪早就料到會被人所嫉,等引介完,沈溪自顧自地坐到了靠窗的位子,優哉游哉看向窗外,欣賞青山綠水,出來走一趟全當消遣。
接下來就是坐而論道,論的是才學文采。就好像是一場辯論會,但沒有確切的辯論題目,可以各抒己見,無論是對于歷史人物的看法。又或者是對于學問上獨到的見解,都可以說出來。
就比如說,有人開了個頭:“在下前日重讀《公羊傳》,偶有所得……”然后論述一番云云,別人可以發表見解。也可以另起話題。
這種文會,在明朝中期沒有大的內憂外患,國泰民安士子風氣高漲的年景,可以說比比皆是。
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種文會,基本是同一階層的人參加,童生跟童生文會,生員跟生員文會,彼此學識水平差不多,讓你不會在一群博儒面前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也不至于在一群白丁面前感覺對牛彈琴。
在歲數上,也會形成群體,比如這次文會,大致就是二十歲左右的童生,來年要參加院試的人湊在一塊兒。
沈溪在旁邊默默聽著,感覺有些不太適應。
旁人不會主動跟他搭訕,他只需要傾聽就可以,而很多時候,就算他有機會搭話也不愿意發言,因為他的見識跟這些人有所不同。這些人對學問的認知,局限性太大,他們被程朱理學荼毒很深,所持主張。很多都不能為沈溪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