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廂里,唐映笑著說道:“沈大人清廉自守,為吾輩之楷模,下官好生佩服,這里有些小禮物,請笑納。”
說著,唐映從懷里拿出幾張折疊起來的紙,遞給沈溪。
沈溪接過來一看,卻是幾份賣身契和地契,其中地契是京城周邊的熟田,早有人耕種,拿到手等著每年收租便可。
至于賣身契,也不是普通的仆婢,而是歌女和舞女,上面特別注明是從教坊司贖買出來的清倌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以為主人爭面子。
“田地自不必說。”唐映道,“二十幾畝田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至于這幾個丫頭,都是十三四的年歲,最重要的是干凈,沈大人無論是養為外宅,還是用作它途,府衙和縣衙都會提供幫助……沈大人,可還滿意?”
拉攏腐蝕真是無處不在啊!
沈溪心想,這算是官場基本的套路,先送錢財,錢財不行就送房屋或者田契,到最后干脆就是美色和古玩。
千百年來,花樣都沒怎么變過。
沈溪搖搖頭,把東西推還回去,道:“在下初入官場,暫時用不上這些東西,所以……不能收下,還望見諒。”
唐映一看就很有經驗,并未惱羞成怒,微笑著說道:“無妨無妨,事成之后再送也是一樣,若沈大人覺得麻煩,下官會幫忙安排,把這些東西轉到沈大人的祖籍……”
在沈溪這里送禮行不通,轉而送去福建,你沈溪不收但你家里人收也是一樣。因為福建距離京城山長水遠,一來一回需要幾個月,想要制止根本就來不及,所以唐映先在沈溪這里打預防針,告訴沈溪他們準備采用這種方式逼迫其就范。
“在下家鄉并不缺這些。”
沈溪臉上帶著很和煦的笑容,意思是告訴對方,你盡管自便,看我會不會在鬻題上做出讓步。不過,既然唐映沒有跟他扯破臉皮,他也不會惡語相向,只需要表現出一個“想從我這里拿到題目行不通”的態度就行了。
若不問青紅皂白直接翻臉,那是對家里眷屬的不負責任,唐映可是代表了順天府,沈溪就算是可以面圣的翰林官,到底手里沒有實權,不能跟順天府尹這樣后世的“北|京市|委|書|記兼市|長”的高官相提并論。
唐映并未勉強,馬車到了貢院門口,此時內外簾官差不多已經到齊了。
沈溪在想一個問題,唐映過來迎接他而沒有去招呼靳貴,難道說靳貴已經被他們收買了?
等沈溪下了馬車,跟眾內外簾官打過招呼,對面駛來一輛有大隊官兵保護的馬車,車駕停穩后,靳貴與一名身著官府的中年人同時下來,從靳貴那無奈的神色,沈溪便能覺察出,靳貴同樣在路上被人用厚禮收買。
“沈諭德,別來無恙?”靳貴苦笑著行禮。
沈溪點頭還過禮,然后與眾內外簾官一起進到貢院公堂,等點過人數,內簾官便會進入墻垣高聳、環境陰森的會經堂,隨后院門上鎖,里面只有少數雜役服侍,而印刷卷子也會在會經堂后面的別院中完成,除了送供給、分發考卷時會有專人過來,其余時候外簾官均不得入內。
通常來講,八月初六下午就要完成出題,到初九正式開考前考卷必須印刷好,分送到考生所在考棚。
“沈諭德上一科時尚且為應舉生員,這屆便已是內簾主考,實在令人欽佩。”
待眾人進到會經堂,外面大門上鎖,先前一直沒跟沈溪打過招呼的內簾官們開始過來恭維。
這些內簾官,大多跟外面的人有所勾連,畢竟他們中許多是順天府推選出來的,沒資格跟順天府叫板,所以他們很識相,順天府送多少文幣,他們就收多少,順天府要在大明寶鈔的兌價上行賄,他們就裝作懵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