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不急著走,唐寅卻待不下去了。
唐寅到梧州后吃苦受罪,如今又遭遇地震的驚嚇,嘴上的抱怨不免多了起來,尤其現在天天晚上要歇宿帳篷中,天氣晴朗還好,要是遇上下雨渾身濕透,無比狼狽,這是心高氣傲的唐寅怎么都無法忍受的。
這天,沈溪在書房里寫上奏朝廷的奏本時,唐寅直接闖了進去,嚷嚷道:“沈中丞是來梧州府治災,抑或剿平匪寇?”
沈溪仍舊埋頭寫公文,嘴上應道:“自然是剿匪。”
唐寅追問:“既是為剿平匪寇,沈中丞作何久留此地?沿海百姓尚在經受匪寇襲擾,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沈中丞如今所作之事可說主次不分!”
沈溪抬起頭來,半瞇著眼打量唐寅,心想狂傲的唐伯虎居然也會拿大道理壓人了!眼下不過因為地震我才耽擱兩天,你就這么多牢騷,難道非得我給你找房嬌妻美妾回來相伴你才會滿足,老老實實給我辦事,而不是總扯我后腿?
“災情平息后,本官自會往廣州去。”沈溪沒好氣地說道,“輪不到唐兄對本官行程指手畫腳。”
唐寅道:“請問災情幾時能夠平息?”
沈溪想了想,回道:“短則十天半月,長則經月,唐兄安心等候便是。”
唐寅憤憤不平離開,沈溪盯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自從把唐伯虎請回來,沈溪就發覺請了個吃白食的祖宗供著,唐寅到現在都沒有對他提出過任何切實有效的建議,帶著這么個幕僚在身邊,純屬給耳朵找不自在。
可到底人家是名聞遐邇的大才子,頗有才學見地,沈溪不能因為唐寅現在幾句牢騷話就將其掃地出門,況且就算要把唐寅趕走,也得先把他的價值榨取出來多,比如畫個幾十張畫作什么的。
沈溪拿出切實有效的救災方案,梧州知府曹琚大為感佩,三天兩頭往督撫衙門跑,跟沈溪商議賑災之事,其實曹琚是希望利用沈溪,跟廣西布政使司爭取更多的救災糧款,最好能將梧州府近幾年的府庫虧空給補上。
沈溪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人利用作為救災和填補虧空的工具,這讓他心里很不爽,問道:“曹知府為何不去跟地方士紳、商賈征募錢糧?”
歷來的規矩,一旦有什么天災**,官府都會跟地方士紳和商賈伸手要錢,美其名曰納捐,誰不給錢就會遭到政策打壓,而捐錢的話則會被冠以各種美名,甚至樹碑留念,在傳統道德規范下,這種災后募捐為大多數士紳和商賈接受。
但沈溪觀察曹琚近來所作所為,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能跟地方豪紳伸手要錢。
由于戰亂和天災,梧州城看起來破敗了一些,但畢竟這是廣西與廣東之間水路交通的咽喉,地處潯江之側,上連郁江、黔江,下連桂江、賀江,幾江匯合后的西江更可直達佛山、廣州,城中商賈、富戶應該不在少數。
曹琚嘆道:“沈中丞或有不知,窮山惡水出刁民,梧州近幾年災情不斷,官府也曾號召納捐,但地方士紳躲在土堡中,便是衙差也叩不開門。本官總不能強迫納捐,只能向藩司請援……”
沈溪心想難怪這梧州城內有小半都是那院墻高深的土樓,原來除了抵擋盜匪外,連對抗官府也很有效。
經商做買賣做大后,先回到家鄉修個土樓,一個大家族全部住在土樓中,把大門一關,兩耳不聞門外事,管你什么天災**。
到了糧食豐收時,找人出城去把糧食收了,甚至大門都不用打開,找人把糧食送進城,直接用繩子吊進土樓。
經過幾代人的修繕加固,這種土樓固若金湯,就算是地震也沒見哪座土樓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