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搖頭冷笑:“看來玉娘記性不太好,本官提出與佛郎機人以茶換鹽,試問佛郎機人若運來一船一船的海鹽,本官履約將茶換給他們,那換來的鹽又作何用途?難道倒回海里,讓它們融進海水中?”
玉娘謹慎地打量沈溪,道:“沈大人莫要言笑,就算您有不用茶引和鹽引與佛郎機人做買賣的權限,佛郎機人也不會有大批海鹽,連布政使司衙門那邊也都料到沈大人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
“玉娘,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本官是用計哄騙布政使司的人,但其實不過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
沈溪冷聲道,“我堂堂大明,天朝上國,守著萬里海疆,四海之內產鹽之地無數,到頭來卻是海疆封閉,片舢不得下海,百姓吃不起鹽,空白了少年頭,你說這是為何?不是因我大明缺鹽,而是因我大明要用鹽來讓百姓承擔國家課稅,但凡戰亂年景,鹽價騰貴,百姓只能吃著寡淡的湯水,連做事的力氣都沒有!”
“可你又何曾知曉,但凡沿海之地,以那些南洋地區的彈丸小國為例,百姓從未把鹽當作金貴之物。物不稀有,憑何為貴?”
沈溪侃侃而談,當他說完這番話后,就算玉娘之前有再大的火氣,此時也沉聲不語。
大明缺鹽,所以鹽才會那么貴,這是事實,但造成鹽稀缺的原因,并不是原材料匱乏,而是朝廷給予一定的配額。
朝廷按照猴年馬月之前國人的數量,規定一人一年幾斤鹽,然后根據此數量,在各大鹽場配額生產。
正因為有了定數,意味著稀缺而不可再增加,官府有了憑仗,便從中加收苛捐雜稅,以至于讓原本生產成本不過兩三文錢一斤的鹽,到最后成本價就要到十幾文,而到百姓手中,則要四五十文。
鹽業專供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從政者忽略了時代背景和人心的貪婪。
而那些南洋小國,沒有鹽課專營制度,但凡靠海就從來不缺鹽,就算是缺,大不了百姓自己去煮鹽,材料工具都是現成的,有何困難?
玉娘面色有些羞慚,但仍舊強辯:“南洋之地生存的不過是一群王化之外的番邦之民,如何懂得制鹽之術?”
沈溪笑道:“玉娘把制鹽看得太復雜了。再者說了,就算他們不會,不是還有我大明的能工巧匠把技術傳授給他們么?”
玉娘一怔,很快想到這個教給番邦之人先進制鹽方法的不是別人,正是沈溪。只是沈溪不想背上里通外國的罪名,不肯承認罷了。
“沈大人,你……”
玉娘有些無語了,心想,這沈大人是想用番邦之民生產出來的海鹽,來干擾我大明的鹽課專營制度,這不是與官府爭利,與民爭利嗎?
沈溪道:“玉娘,本官可什么都沒說,你要去檢舉,盡管去。不過需要提醒你的是,本官不過是按照與佛郎機人通商的細則來做合理的貿易,至于佛郎機人運了什么商品到我大明來,本官一概不知情!”
頓了頓,沈溪一擺手道,“送客!”
玉娘本來還想提醒沈溪,我們之間不是還有賭注需要履行嗎?但見到沈溪好似忘了這事兒,又被沈溪無情下了逐客令,自然不會主動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