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卻不知,其實朱厚照不但去過宮外,見識過宮墻外的百姓生活不是跟他以前聽聞的歌舞升平,安居樂業,所以當別人說及宮外之事,說宮外是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時,他嗤之以鼻,但說宮外百姓的疾苦他又不愛聽,久而久之他就開始懷疑一切,更想親自去證實。
張苑在東宮時間久了,見到太子這模樣,便知道可能自己說錯了什么話,趕緊緘口不言,陪同朱厚照一同出了擷芳殿,往乾清宮方向而去。
在路上,張苑聽到朱厚照在嘀咕:“最好我兩個舅舅能去西北……其實跟他們去更韃靼人作戰也是一樣。”
“殿下,您說什么?”
張苑這次豎著耳朵傾聽,總算大概聽清楚了,太子似乎在說“兩個舅舅”的事,張苑被張氏兄弟勒令探知太子的一言一行,尤其涉及到張氏一門,必須如實通稟。
張苑的妻子在張氏兄弟掌控中,同時他也指望能依靠兩位侯爺為他將來在宮中做事添磚加瓦,所以也就接受做張氏兄弟的鷹犬。
朱厚照虎目圓瞪:“本宮說什么,跟你有關系嗎?”
張苑老老實實閉上嘴,二人繼續往前走。
此時已過黃昏,天色逐漸變暗,朱厚照突然指了指旁邊一處宮院:“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去去就來!”說完竟然撒腿就跑。
張苑追問:“殿下,您干什么?”
“本宮撒尿不行嗎?再跟過來,看本宮怎么收拾你們,滾開!”朱厚照嚷嚷道。
皇宮上下,也就朱厚照能隨地大小便,別人都沒那膽子,張苑雖然不敢跟得很緊,但還是遠遠綴著走過去……他怕太子跟上次失蹤一樣突然沒了蹤跡。
但這次朱厚照真的只是憋得慌要解手,就在朱厚照站在墻角解開褲腰帶準備放水的時候,突然宮院門縫似乎有什么動靜,朱厚照受到驚嚇身體顫抖了一下,當即提起褲子,俯身摸起墻角一塊磚頭,一步步往宮門方向過去。
“殿下,小心哪!”
張苑也察覺不對勁,趕緊過來阻止朱厚照。
不過這會兒朱厚照就算有些害怕,也沒有退縮之意,直接將門一腳踹開,正要掄起磚頭往那莫名其妙在門內嚇唬他的人砸去,磚頭到了一半,忽然停下來,因為他察覺那人居然在那兒“嗚嗚嗚”地哭,并非有意嚇唬他。
“大膽奴才,竟敢驚擾太子鑾駕,該當何罪!”張苑在東宮這幾年,別的沒學會,嚇唬人擺架子可是張口就來。
那人也不說話,繼續跪在地上嗚咽,張苑擋在神色有些迷茫的朱厚照身前,瞪著那人,等那人抬起頭來時,張苑吃了一驚……不是旁人,正是前任東宮常侍太監,如今在司苑局任事的劉瑾。
劉瑾身上穿得破舊不堪,或許這兩年他都沒銀錢置換行頭,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抬頭哭泣的模樣,更顯老邁和悲愴。
曾是東宮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連皇帝和皇后都很器重的常侍太監,居然落魄至斯,朱厚照看了有些不解:“這誰啊,怎么見到我就哭?”
朱厚照記得劉瑾的好,但長久不見,朱厚照年少無知,劉瑾什么樣都快忘了,更別說是落魄后憔悴不堪。
朱厚照只知道此人渾身散發出一種濃郁的尿騷味,人也很邋遢,臉上一股發黑的油光,哭聲好像是老母雞打鳴,要不是嫌臟,朱厚照肯定上去踹上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