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與丈夫踏上了北上京城的路途。
對于周氏來說,終于解脫了,不用再管沈家一大家子的事情,從苦難的歲月熬出頭,沈家家主的位子對她而言,早已經是燙手的山芋,還是早點兒丟了好。
“相公,總算出來啦,再過些日子,咱就能見到憨娃兒,見到平兒,見到兒媳婦,還能見到韻兒和亦兒,見到黛兒……”
周氏在寧化一住就是一年多,人變得蒼老許多,不復當年潑婦的模樣,走到哪兒都含蓄內斂,倒不是說她真的想這樣,只是顧忌自己沈家“家主”的身份,還是狀元公的母親,走到哪里都要面子,人前要跟淑婦一般彬彬有禮。
當然,最重要的是兒子給她討了個五品誥命回來,周氏覺得自己就跟當了官一樣,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朝廷和兒子的臉面,她也要學會矜持。
可矜持這種事,對她來說難度還是很高的,一天兩天還行,過了十天半個月她就全身不自在,又過個三五個月,她基本原形畢露。
作為沈家家主,周氏在家里跟王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兩個人扯著嗓子罵架,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結果回過頭來周氏這個“家主”還得操持大房那邊的衣食起居,讓她心情極度不爽。
罵完了還要給人家當爹當媽,這是要有多好的修養才能完成?
后來周氏學精明了,干脆不吵了,不是不想吵,是吵累了,發現吵多了也改變不了自己兒子是狀元,是大官的現實,與其跟一個“小秀才”的妻子吵來吵去,不如讓自己學得更像一個淑女,為兒子和沈家贏得更多美名。
周氏原本巴望老太太李氏早點兒死,這樣她好當家,結果當她發現這個家不好當后,她又覺得老太太活著是大好事,至少她可以隨時撂挑子走人,因為李氏從來沒承認她是沈家家主。
在李氏的思維中,她一直沒放下沈家的擔子,可惜這會兒李氏只能是那個精神勝利法的老太太,因為她已經糊涂到每天就只念叨沈家的大功臣“七郎”,亡夫和兒子一個都不記得的可憐老人。
周氏北上,這一路不再是住沿路小鎮或者是驛站旁的小客棧,每天提心吊膽怕遇上山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周氏自從前往京城的路上遭遇過一次山賊還差點兒被擄走后,她對旅途就有了一定的畏懼心理,這次動身北上,她除了必住有巡檢司兵馬保護的官驛外,沿途都有車馬幫的弟兄護送。
此外,周氏和沈明鈞還有人跟隨,一個是沈家二房的五郎沈永祺,另一個是沈家姻親楊家子弟——沈溪的表弟楊文招;再有一個是周氏娘家的侄子,正是周氏覺得應該為娘家人培養出來跟兒子“做大事”的周羨。
三個子弟中,沈永祺歲數最大,今年已經二十歲,剛娶了妻子,是寧化本地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人長得漂亮,但家底不厚,如果換作李氏或者王氏當家,絕對不會同意沈永祺娶這樣的女人進門,因為沈永祺怎么說也是沈溪的堂兄。
以前沈溪只是狀元郎,翰林官,雖然名頭響亮,但沒多少實權,沈家三代子侄中能娶的僅僅是縣里有些名望的大家閨秀。
但沈溪履任東南沿海三省督撫,作為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統調一方軍政大權,甚至帶兵平匪立下功勛,沈家在寧化的地位陡然提升,知縣已不是說過年過節上門送個禮問問家里的情況,而是一有空就登門拜訪,噓寒問暖,甚至為李氏的病遍尋名醫,唯恐巴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