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離開乾清宮后,朱祐樘坐在龍椅上,沉思不語,過了半晌,他才問侍候一旁的蕭敬:“蕭公公,你覺得劉少傅是何等之臣?”
朱祐樘很多時候沒主見,以前他完全依賴于內閣大學士還有六部部堂,現在被妻子的話干擾,他對自己的臣子產生懷疑,便忍不住詢問一向忠心耿耿的蕭敬的意見。
蕭敬有些遲疑:“陛下,老奴……不敢隨便說話!”
“你說就是,無論你說什么,對朕或者太子有所不敬,或者對外臣有攻訐,朕都饒恕你的罪過,因為這是朕在問你,你只要據實回答便可!”朱祐樘言之鑿鑿,一心想聽蕭敬的中肯意見。
蕭敬氣息有些不順,艱難地說道:“老奴以為,在以前……閣臣做事得體,深得陛下器重,朝廷大小事項處置得都很好,民間多有稱頌,說我大明有三位賢能的輔臣,外又有三位能臣為陛下開疆拓土,守護河山……”
朱祐樘聽蕭敬對劉健稱頌的話太多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一些老生常談的話,朕不想聽!你便挑較為中肯的談一談吧!”
“是!”
蕭敬這下更為難了,結結巴巴地說,“韃靼人兵犯京師,陛下病況……不佳,由閣部代政,閣臣……很多時候便有僭越之舉,尤其是在太子被委命為監國之后,內閣從未曾正視太子的監國之位,屢有責難!”
朱祐樘怒目圓睜,厲聲喝問:“你……你說什么?”
蕭敬以前不說劉健擅權的問題,是因為他想左右逢源,當好老好人的角色,不想破壞皇帝跟閣臣之間良好的關系,但現在他自身的安全都受到威脅,張皇后虎視眈眈在側,也就顧不上其他,直接把什么都抖露出來了:
“以前內閣票擬,一切定論,皆出自陛下朱批,即便老奴代筆,在諸多問題上,也多有轉圜,或與閣部相商。”
“但京師危殆后,內閣再定票擬,多為強硬之言,老奴無權定奪,一旦違逆閣部之意,奏本便會再行原樣上奏,一而再再而三,非以內閣所票擬之文本朱批方得安寧,司禮監苦不堪言,而六部和五軍都督府也不敢有任何悖逆閣部之事,否則必會遭致攻訐……”
“有內官言,如今內閣之臣,比之宰輔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前朱祐樘只是唉聲嘆氣,不知道怎么調和妻子跟首輔劉健之間見識上的差異,但在聽了蕭敬一番肺腑之言后,愈發相信妻子所說的事情是真實的,內閣大學士尤其是首輔劉健,的確有些擅權了。
身為大明皇帝,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兒子還調皮任性,他當然會發愁將來兒子登基后會出現問題,但在兒子于此番京師保衛戰中有著良好的表現,甚至贏得很多大臣擁戴的情況下,劉健仍舊把兒子當成頑童瞎胡鬧,他就不認可了。